青阳城的初秋总带着几分燥热，即便清晨的露珠还凝在树梢，修仙高中的测试广场上已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灵气薄雾。这座占地百亩的广场是青阳城的核心地标之一，每年秋分时节，这里都会成为全城目光的焦点——青阳城修仙高中年度灵根测试，正在此举行。
广场中央矗立着三座一人高的玄铁仪器，仪器表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淡金色灵纹，顶端嵌着鸽蛋大小的测灵石，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晕。围绕着仪器，数千名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整齐列队，队伍从广场南端一直延伸到校门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期待。广场四周的观礼台上，校领导、授课导师以及部分学生家长正襟危坐，目光不时扫过下方的队伍，寻找着值得关注的身影。
“下一个，周胖子！”负责登记的导师高声喊道，声音裹着一丝灵气，清晰地传到广场每个角落。
一个身材敦实的少年快步走出队伍，脸上的肥肉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按在测灵石上，玄铁仪器瞬间发出嗡鸣，淡绿色的光芒从灵纹中流淌而出，在仪器屏幕上汇聚成一行字迹：“木属性灵根，纯度63%，适配练气功法，评级：良”。
“不错！木灵根虽然不算顶尖，但纯度够高，好好修炼将来进青阳宗没问题！”登记导师满意地点头，在名册上记下结果。周胖子如释重负，对着观礼台方向鞠了一躬，脚步轻快地走到广场东侧的“合格区”，引来周围一片羡慕的低语。
队伍中，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正攥紧了拳头，掌心沁出的冷汗浸湿了校服袖口。赵昊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座玄铁仪器，喉结不停滚动。他今年十七岁，是修仙高中高三（1）班的学生，为了今天的灵根测试，他已经在父亲的指导下提前修炼了半年的基础吐纳法门，尽管没能引气入体，但他始终坚信，自己一定能测出合格的灵根。
灵根，是修仙者的根基。在这个灵气复苏已逾千年的世界，人类早已摸索出一套成熟的修仙体系，而灵根则是开启修仙之门的钥匙。凡是能测出灵根的人，无论纯度高低，都能踏上修炼之路，成为受人尊敬的修士；而没有灵根的人，只能终生停留在凡人阶段，在修士的世界里沦为底层，甚至连进入修仙高中的资格都没有——赵昊能坐在课堂里，全靠父亲用半生积蓄打通的关系。
“赵昊，别紧张，以你的努力，肯定能过的。”旁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是同班的李梦瑶。她穿着同款校服，却难掩清丽的容貌，腰间挂着一枚青色玉佩，那是青阳城李家的信物。作为城中三大家族之一的嫡系子女，李梦瑶从小就展现出过人的修仙天赋，据说半年前就已经突破到练气2层，是学校里公认的天才少女。
赵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借你吉言。”他和李梦瑶同桌两年，对方从未因他的家境和修为平平而轻视他，这让赵昊在自卑之余，也多了几分温暖。但此刻，这份温暖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焦虑——他太清楚灵根测试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这是他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队伍在不断缩短，测试的结果也参差不齐。有人测出火属性上品灵根，引得观礼台上一阵骚动，校长林远山甚至亲自起身鼓掌；也有人测出杂灵根，纯度不足30%，只能进入“待观察区”，前途渺茫。每当有不合格的学生落寞地走出队伍，赵昊的心就会跟着揪紧一分。
“下一个，赵昊！”
当登记导师的声音响起时，赵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颤抖的双腿，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座决定命运的玄铁仪器。观礼台上，父亲赵建国的身影格外醒目，这个常年奔波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攥着拳头，眼神里满是期盼。
赵昊按照导师的指示，将右手缓缓按在冰凉的测灵石上。指尖刚一接触，他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吸力从仪器中传来，同时体内那股被他修炼了半年的微弱气息也开始躁动起来。他屏住呼吸，在心中默默引导着那股气息流向掌心，希望能引发仪器的反应。
玄铁仪器的灵纹闪烁了一下，淡金色的光芒短暂亮起，却又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被什么力量压制住一般。登记导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从业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反应——寻常无灵根者触碰到测灵石，仪器只会毫无动静，绝不会有这般短暂的灵光闪烁。
“嗯？”登记导师皱起眉头，“集中精神，再试一次。”
赵昊额头冒汗，拼尽全力催动体内的气息。他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如灼热的火焰般落在自己背上，也能听到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测灵石再次亮起，这次的光芒比刚才稍亮一些，却依旧微弱得可怜，仪器屏幕上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字迹浮现。
“不对劲啊，怎么没反应？”
“该不会是仪器坏了吧？”
议论声渐渐响起，赵昊的脸越来越白。登记导师走到仪器旁，检查了一番灵纹，又调试了几个按钮，然后示意赵昊再试一次。这一次，赵昊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可测灵石只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嗡鸣，随后彻底沉寂下去，屏幕上依旧空空如也。
“检测结果：无灵根适配。”
冰冷的灵纹共鸣音从仪器顶端的扩音器中传出，如同惊雷般在广场上空炸响。原本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昊身上，有惊讶，有同情，更多的则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观礼台上，赵建国攥着的旱烟杆“咔嗒”一声断成两截，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发出声音，只是颓然地坐回长椅上，背影比刚才更显佝偻。
“无灵根？那不是废物吗？”
“怪不得练了半年都没引气入体，原来根本没有灵根！”
“真不知道他怎么有脸来参加测试的，浪费大家时间。”
尖酸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进赵昊的耳朵里，他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右手还按在测灵石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遍全身。他不敢抬头看观礼台上父亲的表情，也不敢看周围同学的眼神，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的嘲讽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淹没。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赵大‘努力家’啊。”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赵昊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张磊正斜倚在旁边的仪器上，嘴里嚼着一枚灵果，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张磊是高三（2）班的学生，也是青阳城张家的嫡系子弟。张家以修炼蛮劲功法闻名，张磊更是天赋不俗，年仅十七岁就达到了练气3层，在整个高三年级都算得上是顶尖高手。他平时就仗着家世和修为，经常欺负那些家境普通或修为低下的同学，赵昊也被他嘲讽过几次。
“张磊，你少说两句。”李梦瑶皱起眉头，上前一步挡在赵昊身边，腰间的青色玉佩微微发烫，指尖已悄然凝聚起一丝淡青色灵气——她虽不愿在测试现场动手，但也绝不会看着张磊肆意欺辱同学。
“哟，这不是李大小姐吗？”张磊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轻佻，“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没有灵根还非要凑修仙的热闹，不是废物是什么？这种人就该待在凡人区，跟那些挑粪的农夫一起过日子，跑来修仙高中简直是污染空气。”
“你太过分了！”李梦瑶气得脸颊通红，身上隐隐有灵气波动，显然是动了真火。
“怎么？李大小姐要为这个废物出头？”张磊站直身体，练气3层的威压缓缓释放出来，周围的学生纷纷后退，“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根本不配让你为他说话。再说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张磊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推赵昊的肩膀，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废物！听到没有？你就是个连修仙门都摸不到的废物！赶紧滚出测试广场，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屈辱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赵昊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下来。他想反驳，想冲上去和张磊拼命，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凡人，根本不是练气3层的张磊的对手。动手的结果，只会是被对方打得满地找牙，更加难堪。
“张磊！注意你的身份！”一个严肃的声音响起，班主任王夫子快步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灰色道袍，虽然只有练气2层的修为，但在学校里威望很高。王夫子挡在赵昊身前，冷冷地看着张磊：“这里是测试广场，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赵昊是我的学生，轮不到你来教训！”
“王夫子，我只是在跟他讲道理而已。”张磊撇了撇嘴，收敛了身上的威压，但语气依旧不屑，“一个没有灵根的人，根本不适合待在修仙高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适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王夫子的脸色很难看，“灵根测试只是修仙的起点，并非终点。就算没有灵根，赵昊在文化课和理论课上的成绩都是年级前列，他有资格留在学校。倒是你，张磊，修为不错，品行却如此低劣，将来就算修为再高，也成不了大器！”
张磊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反驳。王夫子虽然修为不高，但桃李满天下，不少毕业的学生都在青阳宗担任要职，张家也不敢轻易得罪。他狠狠地瞪了赵昊一眼，撂下一句“废物，咱们走着瞧”，便悻悻地离开了。
周围的学生见没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只是看向赵昊的眼神依旧带着异样。王夫子转过身，看着赵昊苍白的脸和滴血的掌心，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惋惜：“赵昊，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灵根这事，确实强求不得。你先回去休息吧，后续的事情，我会和学校商量。”
赵昊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向观礼台时，恰好撞见父亲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有些踉跄，甚至撞到了观礼台的台阶扶手，却依旧没有回头。一股巨大的绝望感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我扶你回去吧。”李梦瑶扶住他的胳膊，声音温柔，“别太难过了，王夫子说得对，灵根并不是一切。”
赵昊摇了摇头，挣脱了李梦瑶的搀扶，低声说道：“谢谢你，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他低着头，快步走出测试广场，不敢再看任何人的眼睛。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可赵昊却觉得整个世界都一片灰暗。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弥补天赋的不足；他曾经幻想过，测出灵根后，父亲会露出欣慰的笑容，自己也能像李梦瑶一样，踏上波澜壮阔的修仙之路。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无灵根适配”这五个字，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他的修仙梦彻底击碎。
走出校门时，赵昊看到父亲的牛车停在路边。赵建国坐在车辕上，手里夹着一支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佝偻。听到脚步声，赵建国转过头，脸上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愧疚：“昊儿，爸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好的天赋。”
“爸，我没事。”赵昊强忍着眼泪，走上前，“是我自己没用，辜负了你的期望。”
“傻孩子，这不怪你。”赵建国掐灭旱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爸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卤肉，咱们回家。就算不能修仙，爸也能养你一辈子。”
赵昊没有说话，默默地爬上牛车。牛车缓缓驶动，青阳城修仙高中的校门越来越远，那座曾经承载了他所有梦想的校园，如今却成了他最不愿回望的地方。他靠在车板上，看着路边掠过的树木，心中一片茫然。
难道自己这辈子，真的只能做一个平凡的凡人，在底层苦苦挣扎吗？
不甘心。
他紧紧攥着拳头，掌心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可这疼痛却让他更加清醒。就算没有灵根，他也不愿意就此放弃。只是，没有灵根的修仙者，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他的路，又该怎么走？
牛车驶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张磊熟悉的嘲讽声：“哟，这不是咱们的‘无灵根天才’吗？跑这么快，是怕被人看见你那副丧家犬的样子？”
赵昊猛地回头，只见张磊带着两个跟班快步追了上来，三人呈三角之势将牛车拦在巷中。张磊把玩着手中的灵果核，随手往地上一扔，果核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脸上的戏谑笑容里，还多了几分恃强凌弱的蛮横：“怎么不跑了？刚才在广场上不是挺能忍的吗？我告诉你，像你这种废物，就不该出现在修仙者的世界里，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