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信号弹的轨迹如同一道灼热的伤疤，烙印在林凡的视网膜上，久久未能散去。工业园方向……那绝非友好的问候。不安的预感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但前路已定，后退无门。带着这支疲惫不堪、内部暗流涌动的队伍，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墟里多停留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工业园，仍然是眼下唯一看似可行的目标。
后半夜在极度警惕中度过。或许是燃烧瓶的火焰和血腥味起到了某种威慑作用，或许是盘踞附近的怪物被暂时清理一空，再没有新的袭击发生。当天光再次极其缓慢地转为那种令人压抑的昏沉灰白色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仿佛从溺水的边缘挣扎着喘上了一口气。
“收拾东西，立刻出发。”林凡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不容置疑。他没有解释信号弹的事情，那只会加剧不必要的恐慌。
简单的进食、水分补充后，队伍再次上路。经过一夜休整（或者说煎熬），赵国强的状态稍微好转，至少能勉强独立行走，但速度依旧是个拖累。那三个普通幸存者——小张、另一个叫李明的年轻男人和那个叫孙莉的女人，依旧面色惶然，沉默地跟在后面，只是看向林凡背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畏惧和隐藏极深的不满。
林凡对此心知肚明，但并不在意。末世之中，恐惧有时比感激更有用。他只需要他们暂时听话，跟上队伍。
接下来的路程，林凡更加谨慎。他几乎将【信息探查】的能力运转到极限，精神力的大量消耗让他太阳穴微微鼓胀发痛，但效果显着。他总能提前几十米甚至上百米发现游荡的畸变体甚至潜伏的进化体，带领队伍如同刀尖跳舞般，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危险。
这种近乎未卜先知的能力，再次深深震撼了赵国强和王浩，也让后面那三人更加噤若寒蝉。
一路无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踩过碎石的脚步声。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随着越来越靠近工业园区域，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废弃的车辆被有意识地推到了道路两侧，形成简陋的路障。一些制高点上，能看到粗糙的加固痕迹和了望哨的雏形，虽然大多已经废弃破损。显然，灾难初期，这里确实曾被试图建立成一个防御点。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林凡的心却愈发下沉。因为他【信息探查】到的，并非预想中的空旷死寂。在工业园的核心区域，他感知到了大量密集的生命光点！不是畸变体那种浑浊黯淡的光，而是属于人类的、相对明亮的光点，至少有二三十个之多！而且，这些光点大多处于移动或警戒状态，分布颇有规律。
工业园，早已不是无主之地！
终于，他们穿过最后一片狼藉的厂区外围街道，拐过一个弯，高耸的工业园区围墙赫然矗立在眼前！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脚步一顿，心瞬间凉了半截。
只见那原本应该敞开或者破损的大门，此刻却被厚重的钢板、沙袋和扭曲的车辆残骸堵塞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围墙上方，拉起了带着倒刺的铁丝网，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尖锐的玻璃碎片嵌在墙头。
这绝非灾难自然形成的景象，而是人为的、带有强烈防御和排外意识的工事！
更让人心悸的是，在围墙上方，几个关键的位置，影影绰绰地站着人影！他们手中持有的，不再是简陋的棍棒，而是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弩箭！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两支老旧步枪的轮廓！
几乎在林凡他们身影出现的瞬间，墙头的人就发现了他们。
“站住！什么人？！”
一声粗粝凶狠的喝骂从墙头炸响，打破了周围的死寂。紧接着，是数道冰冷警惕的目光投下，如同实质般钉在他们身上。至少三把弩和一支黑洞洞的步枪枪口，瞬间对准了下方猝不及防的林凡小队！
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地弥漫开来。
“嘶……”王浩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弩，但立刻被林凡用眼神严厉制止。
赵国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握紧了手中的钢筋，肌肉紧绷。他身后的三个幸存者更是吓得惊叫一声，几乎瘫软在地，小张甚至下意识地想往后跑。
“别动！都别动！把武器放下！”墙头那个似乎是头目的壮汉再次厉声喝道，语气充满了威胁和不耐烦，“谁再动一下，老子就射穿他的脑袋！”
林凡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工业园不仅有人，而且是一群武装分子，态度极其强硬恶劣。他们根本不是来接收一个废弃据点，而是直接撞上了另一个幸存者团伙的大门！
希望瞬间化为泡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失望和骤然升级的危险。硬闯？对方占据地利，拥有弩箭甚至步枪，自己这边老弱病残，无异于自杀。放弃？又能去哪里？身后的城市是更大的坟墓。
林凡的大脑飞速运转，瞬间排除了数个选项。他缓缓抬起空着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同时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对身后人道：“照他们说的做，慢慢放下武器，不要有任何过激动作。”
王浩咬着牙，极其不甘地慢慢将弩弓放在地上。赵国强犹豫了一下，也扔掉了钢筋。小张等人更是早就手软脚软，恨不得举起双手。
林凡自己则将消防斧轻轻放在脚边。
看到他们配合，墙头的紧张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丝，但武器依旧指着他们。
那个为首的壮汉（高强）探出半个身子，是个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光头，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划到嘴角。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林凡这一小队狼狈不堪的人，目光尤其在林凡和王浩相对精良的装备以及赵国强军人气质的身板上停留了一下，最后扫过那三个几乎吓破胆的普通人和他们空荡荡的双手，嘴角撇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贪婪。
“哟呵，哪来的叫花子？运气不错啊，能摸到这儿来。”高强的声音带着嘲弄，“说吧，想干嘛？”
林凡压下心中的冷意，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高强：“我们是路过的幸存者，听说工业园这边可能安全些，想找个地方落脚。没有恶意，只是寻求庇护。”
“庇护？”高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墙头其他守卫也发出附和的不怀好意的笑声，“老子这儿不是善堂！滚蛋！”
林凡没有动，继续平静地说道：“我们可以交换。我们有一些药品，还有食物。只求一个安全的角落，并且，我们中有伤员需要处理。”他刻意点出药品，这在末世是硬通货。
果然，听到“药品”二字，高强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舔了舔嘴唇，重新仔细打量了林凡一番，似乎在评估话语的真假和价值。
“药品？”他眯起眼睛，“有多少？什么药？”
“足够治疗重伤感染的抗生素，止血药，还有一些止痛剂。”林凡报出部分底牌，但没说具体数量。
高强明显心动了，他和其他几个守卫交换了一下眼色。沉默了几秒钟，他再次开口，语气却依旧强硬：“东西留下，人可以进来。”
林凡心中一凛，立刻拒绝：“不可能。东西进了门，我们还有命吗？要么让我们带着东西进去，找个地方安顿，之后可以谈交易。要么，我们立刻离开。”
“离开？”高强狞笑一声，“你觉得你们还能走得掉？到了老子的地盘，是圆是扁就得听老子的捏！把东西交出来，然后乖乖接受检查，老子心情好，也许赏你们一个狗窝蹲着！不然……”他猛地一挥手，墙头所有武器的保险栓一片哗啦作响，威胁意味十足！
谈判瞬间陷入僵局。对方根本毫无诚信可言，只想吞掉物资，至于人进去后是死是活，全看对方心情。
林凡的心不断下沉。对方的态度比他预想的还要恶劣和贪婪。强攻是死路一条，妥协交出物资更是自寻死路。
难道真要放弃？可又能退到哪里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刻，一直紧张地观察着围墙下方环境的王浩，突然极其轻微地碰了一下林凡的后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急促地说道：
“凡哥……墙角……右下角，那个排水口旁边……有刻痕！”
林凡目光不动声色地顺着王浩暗示的方向飞快扫去。
只见在厚重围墙根部的阴影里，靠近那个唯一缝隙的地方，用某种尖锐物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极不起眼的符号。那似乎是一个潦草的箭头，指向墙内，旁边还有一个更像是随手乱划的“SoS”求救信号，以及一个……被圈起来的、代表“危险”的骷髅头简笔画？！
这是什么？是之前被困的幸存者留下的绝望印记？还是……像王浩猜测的那样，是某种来自墙内的、隐秘的警告或信息？
林凡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堵高墙之后，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铁板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