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槐花香，悄悄溜进镇国公府的书房。
窗棂外的老槐树影影绰绰，将细碎的光斑投在青石板上，也落在伏案批阅账目的沈微婉发间。
她刚抬手揉了揉眉心，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笨拙的脚步声，带着几分迟疑，又透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
“小姐，在下有一事相求。”
林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点刻意压低的粗哑，与他平日里爽朗的吆喝截然不同。
沈微婉抬眸，见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短打，腰间的佩刀擦得锃亮。
只是那张素来坦荡的脸上，竟染着一层不太自然的红晕，连耳尖都透着热意，双手背在身后，像是藏了什么宝贝，又像是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安放。
“进来吧，”沈微婉放下手中的狼毫，唇边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何事这般郑重？”
林虎迈着大步走进书房，脚下的石板被踩得轻轻作响。
他目光躲闪着，不敢直视沈微婉的眼睛，先是瞥了眼桌上的砚台，又瞟了瞟墙上的字画，最后硬生生将视线定在窗台上那盆开得正艳的月季上。
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憋出一句话：“小姐，属下想求娶府里的苏厨娘。”
她看着林虎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却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端起桌上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静待他继续说下去。
林虎见她没有反对，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心里的石头落了半截，语气却依旧带着点憨厚的急切。
“我知道我配不上苏厨娘，她性子温柔，厨艺又好，而我只是个粗人，只会舞刀弄枪，不懂什么风花雪月。可我是真心的，我……我喜欢她做的红烧肉。”
这话一出，林虎自己都觉得有些窘迫，耳根红得更厉害了。
他急忙补充道：“不是说只喜欢红烧肉，是……是每次吃她做的饭，都觉得心里踏实。
尤其是那道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就像她的人一样，温温的，让人心里妥帖。我想天天都能吃到她做的饭，想照顾她一辈子。”
他说得直白，没有半分修饰，甚至带着点憨态可掬的笨拙。
沈微婉放下茶杯，眼底的笑意里多了几分暖意，她能听出这话语里的真诚，那是一种不掺任何杂质的喜欢，简单而热烈。
“林虎，”沈微婉轻声开口，“你可知，婚姻大事，需得两情相悦。你喜欢苏厨娘，那苏厨娘的心意呢？”
“我……我不知道。”
林虎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沮丧。
“我不敢直接问她，怕她不同意，以后连饭都吃不上了。小姐，你是府里的主心骨，苏厨娘平日里最敬重你，你能不能帮我问问？
只要她愿意，我林虎发誓，一定会对她好，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挣的银子都给她管，家里的活我来干，她只要负责做饭，负责开心就好。”
他说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神里满是期盼，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
“好，”沈微婉笑着点头，“我替你去问问苏厨娘。不过，你也别太紧张，苏厨娘性子温婉，若是你真心待她，她定会感受得到。”
林虎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激动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连忙作揖：“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只要事成，我林虎以后就是你的马前卒，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你无需谢我，只需记住今日的誓言，好好待她便好。”沈微婉无奈地摇摇头。
送走林虎后，沈微婉便径直去了后厨。此时正是未时，后厨里没有了午膳时的忙碌。
只有苏厨娘正低着头，认真地切着葱姜，阳光透过天窗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素色布衣，头发挽得整齐，露出光洁的额头，侧脸线条温婉，神情专注而恬静。
“苏厨娘。”沈微婉轻唤了一声。
苏厨娘抬起头，见是沈微婉，连忙放下手中的菜刀，擦了擦手，笑着迎上来：“小姐，您怎么来了？可是想吃什么？我这就给您做。”
“不是来吃的，”沈微婉拉着她的手，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苏厨娘见她神色郑重，心里微微一动，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红晕，轻声道：“小姐请说。”
“林虎你认识吧？”沈微婉开门见山，“他方才来找我，说想求娶你。”
苏厨娘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了的苹果，她连忙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声音细若蚊蚋：“小姐，您……您别取笑我了，我只是个厨娘，怎么配得上林大哥？”
“配不配得上，从来都不是身份地位说了算，而是看两个人是否真心相待。”
沈微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林虎虽然是个粗人，但心思纯粹，为人正直，他说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信他。
而且，我看你平日里看他的眼神，也并非毫无情意，不是吗？”
苏厨娘的头埋得更低了，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羞涩，又带着点掩饰不住的欢喜：“林大哥他……他是个好人。”
就这一句简单的话，便足以说明一切。
沈微婉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里也替她高兴，笑着说：“既然你愿意，那这门亲事，我便做主应下了。”
苏厨娘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只是一个劲地对着沈微婉道谢：“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不用谢我，是你们自己有缘分。”
沈微婉笑着起身，“婚期我看就定在我大婚的前一周吧，到时候府里热闹热闹，大家一起高兴。”
苏厨娘连忙点头，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都听小姐的安排。”
沈微婉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后厨。回书房的路上，她只觉得满心清爽。
林虎和苏厨娘，一个憨厚耿直，一个温婉贤淑，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消息很快在沈府传开了，下人们都替林虎和苏厨娘高兴。
都说“林虎这粗人，总算有归宿了”。
林虎得知苏厨娘愿意后，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整天都乐呵呵的。
见谁都笑着打招呼，干活也格外卖力，甚至主动跑去后厨帮忙，虽然笨手笨脚，打碎了好几个碗，却依旧乐此不疲。
苏厨娘则显得内敛许多，只是每次看到林虎，都会忍不住红了脸，嘴角却始终带着笑意。
她做的饭菜里，总藏着藏不住的温甜。
林虎更是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苏厨娘，那里面的欢喜与满足，傻子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