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蛛丝马迹
“幽影”指挥中心巨大的弧形主屏幕上，全球数据星图依旧在无声流转，但一种微妙的、逐渐凝聚的专注感，取代了之前纯粹等待的沉寂。
空气里，服务器群组的低沉嗡鸣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如同弓弦被缓慢拉开的细微声响。
凌风依旧站在控制台前，但他的姿态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
不再是纯粹的观察与等待，而是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在无数风吹草动中，开始捕捉那一丝真正属于猎物的气息。
他的手指偶尔会在控制台边缘无意识地敲击，但节奏不再恒定，时而停顿，时而急促，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节奏共鸣。
“‘公爵’”
他的声音打破了持续数日的宁静，不高，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北大西洋区域，数据流是否有异常收敛？”
“公爵”伊万·彼得洛维奇几乎是从他的数据海洋中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未退，却迸发出一种找到矿脉般的精光。
“指挥官！你也感觉到了？”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北大西洋区域的独立监控视图。“过去七十二小时，系统标记了十七次低级别异常，分散在广阔海域。但就在刚才……算法刚刚完成新一轮聚类分析……”
主屏幕上，代表北大西洋的区域被迅速放大。
只见之前稀疏散布的、代表各种信号和活动记录的淡黄色光点，如同受到无形引力的牵引，开始向三个相对集中的区域缓慢靠拢、汇聚。
这三个区域并非完全重合，但形成了一个隐约的三角态势，中心地带，恰好覆盖了“权杖”系统之前推算出的“堡垒”高概率区的一部分！
“看这里......”
“公爵”的声音因兴奋而略微发颤，他高亮出其中一个汇聚点，“AIS信号短暂消失又重现的船只，异常采购订单（涉及维克托清单上的特种冷却剂）的最终物流节点，以及……我们一个外围情报员上报的、关于‘废弃气象站人员疑似转移’的模糊信息，其推测的撤离路线海上延伸段……这几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其时空关联性在最新模型中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八的可信阈值！”
凌风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片开始浮现轮廓的海域。心脏难以抑制地加速跳动。
这不是确凿的证据，这只是一堆杂乱噪音中，开始浮现出的、极其微弱的规律性“信号”。但对于在数据迷雾中航行了太久的他们而言，这无疑是第一道穿透浓雾的微光。
“另外两个汇聚点呢？”凌风追问，声音保持着冷静。
“第二个点，与已知的几条海底通讯光缆异常数据流峰值区域重叠，同时捕捉到数次非商业频段的、极短暂的定向声呐脉冲信号，模式无法识别，但能量级超出背景噪音三个数量级。”
“第三个点，关联到一家注册在避税天堂、与‘远星物流’有过资金往来的空壳公司，该公司近期有一笔不明用途的大额资金，通过复杂渠道流向了冰岛雷克雅未克的一个私人账户，而该账户持有人，是一名拥有深海地质工程背景、但已‘退休’多年的专家。”
三条线索，指向三个不同的层面——海上活动、水下通讯、资金与人员。
它们独立存在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当它们开始围绕同一片海域，呈现出某种统计学上的关联时，其意义便截然不同。
“还不够。”
凌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波澜，“关联性不等于因果性。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对方故意布下的迷雾。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触点’。”
“我正在尝试！”
“公爵”立刻回应，双手在键盘上化作残影，“调集所有‘巡天’无人机和优先访问的卫星资源，对这三个汇聚区域进行最高频率的扫描！重点寻找：任何不符合常规航运模式的船只活动，海面温度或颜色的微小异常，以及……任何可能露出水面的非自然结构！”
屏幕上，代表着无人机和卫星轨道的虚拟图标开始向目标区域集中。
数据流刷新速度骤然加快。
“维克托，”凌风转向技术分析区，“重新核查所有与‘信天翁’代号可能相关的历史记录，包括航运注册、无线电呼号、甚至神话传说引用，看能否与这三个区域产生直接或间接联系。”
“明白！”
维克托立刻投入工作，苍老的手指在多个数据库界面间快速切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指挥中心内，只有键盘敲击声、设备运行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那种等待不再是盲目的，而是带着明确指向性的、高度集中的指向。
每一份新传入的数据，每一次算法的重新计算，都可能让那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也可能让其再次消散。
凌风能感觉到，那隐藏在海平面下的巨大阴影，似乎因为他们的持续窥探，而微微躁动起来。
这些开始汇聚的“蛛丝马迹”，既是线索，也可能是一种回应，一种来自黑暗深处的、冰冷的试探。
他知道，他们正在接近某个临界点。当这些零散的丝线足够多，足够坚韧时，就能编织成一条足以牵引他们找到猎物的……命运之线。
“继续。”
凌风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放大我们的‘网眼’，提高灵敏度。哪怕是最微弱的涟漪，也不要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