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善后与钉子
李崇山这尊佛，总算是被“请”走了。
将军府一夜之间就冷清了下来，大门紧闭只留了几个老仆看家。李崇山本人，在天亮时分带着几十个最忠心的亲兵和几大车细软，悄无声息地从南门离开了安远镇，回京“养病”去了。没人送行，也没人过问，仿佛这镇子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一位镇守将军。
他这一走，留下的烂摊子可不小。
几千号边军士卒，群龙无首像没头苍蝇一样。大部分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判官衙署，等着那位年轻的陈大人给他们指条明路，赏口饭吃。也有少数几个李崇山的死忠军官，心里不服不忿，可看着衙署门口那些杀气腾腾的新军守卫，还有街上巡逻的、穿着新式号褂的巡防队，那点不服气也只能烂在肚子里，琢磨着怎么体面地投诚。
陈小乐没急着去接收那几千人马，他先是让赵顺以判官衙署的名义出了份告示，安抚人心，言明边军弟兄过往一切不予追究，粮饷暂由衙署筹措，不日发放。同时，让熊猛带着新军，彻底接管了城防和军营的防务，把军械库、粮仓这些要害地方先牢牢抓在手里。
做完这些，他才把熊猛和赵顺叫到跟前。
“边军这些人，不能一股脑全收编进新军。”陈小乐开门见山，“良莠不齐，心思也杂。”
熊猛点点头：“俺晓得，里面肯定有混日子的兵油子，还有李崇山留下的钉子。”
“没错。”陈小乐看向赵顺，“老赵，这事儿得你来办，搞一个‘甄别登记处’。所有愿意留下的边军士卒，必须亲自来登记，说明自家情况、军中履历、有何特长。告诉他们登记之后，有三个去向。”
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通过考核，身体强健、背景清白的，可以申请加入新军，但要从新兵做起，待遇与新军同等。第二，年纪稍大或不愿再当兵的，转入匠作营、垦荒队，或者供销社的运输队、护卫队，按工分制拿钱吃饭。第三，想回原籍的，发放路费，登记造册后，可以自行离开。”
赵顺一边飞快记录，一边问道：“大人，若是那些军官……尤其是李崇山的心腹，也来登记，该如何处置？”
陈小乐冷笑一声：“他们也配？名单我们都心里有数。告诉下面的人，凡是队正以上的军官，一律‘暂不录用’，让他们先在营里‘协助维持’，等候发落。等大局稳定了，再慢慢收拾他们。”
这就是要先把基层士兵争取过来，把军官阶层孤立起来。
“熊猛。”
“俺在！”
“新军的招募标准不能降！宁缺毋滥！这批边军里，能挑出五百个好苗子就不错了。剩下的人，按照老赵那边的登记情况，尽快分派到各个岗位上去，不能让他们闲着，人一闲就要生事。”
“明白！”
安排完这些，陈小乐才感觉松了口气。接管权力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如何消化这股庞大的、并不完全忠诚的力量。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这摊死水搅活，用新的体系和规矩，把他们打散、重塑。
几天下来，判官衙署门口排起了长队，边军士卒们怀着忐忑、希望、迷茫各种心情，进行登记。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留下，能吃饱饭，谁愿意回去当流民？选择加入新军的年轻人最多，但能通过熊猛那套严格考核的，十不存一。更多的人被分派去了各个建设岗位，虽然离开了军队，但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心里反而踏实了不少。
就在安远镇内部忙着“消化”的时候，清河县那边，苏小小送来了新的消息。
信里说，劫掠商队的“山匪”身份查清了，是活跃在两地交界处的一股悍匪，匪首叫“座山雕”，但这次行动，背后确实有州府某个周家门下小官的影子，资金也是从那边流出来的。
“果然是他们。”陈小乐放下信，眼神冰冷。周家这是贼心不死，正面打压不了，就开始玩阴的。
随信而来的，还有王捕头派来的一个生面孔，叫侯三。这人长得干瘦，眼神却活泛得很，是王捕头手下搞情报的一把好手。
“陈大人，”侯三说话带着点市井的油滑，但态度恭敬，“王头儿让小的来，听您吩咐。安远镇这边刚经过大变，地面上鱼龙混杂，有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怕是得清理清理。”
陈小乐明白他的意思，李崇山虽然走了，但他经营多年，肯定留下了一些眼线和钉子。以前没动，是投鼠忌器，现在正好借机清理。
“嗯，你带几个人，在镇子里悄悄活动。重点是盯着那些不肯登记、或者登记后行为鬼祟的军官，还有最近和州府方面有不明来往的人。有什么发现，直接向我和赵先生汇报。”
“小的明白！”侯三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陈小乐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逐渐恢复秩序的安远镇。他知道，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斗远未结束。外部有周家虎视眈眈，内部需要清理整合。
但他手里握着的牌，也越来越多了。稳固的根据地，忠诚的新军，初具雏形的思想火种，还有这张正在铺开的情报网。
下一步，就是要看看，朝廷对他这个“擅自”接管了安远镇军政大权的判官，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他之前那封“以退为进”的奏报，应该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