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山里有铁
那块黑乎乎的矿渣，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陈小乐坐立不安。
铁矿啊！这玩意儿可比白糖带劲多了，也危险多了。白糖顶多是招来些红眼的商人，可铁矿，一个弄不好，招来的可能就是杀身之祸。这玩意儿跟盐一样，历朝历代都是官营，私人碰这玩意，跟造反的界限模糊得很。
谁给他送的这玩意儿？目的何在？
陈小乐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赵德柱？那老小子估计没这个胆量和见识。州府来的商人？可能性也不大，商人求财不会用这种神秘兮兮的方式。那会是谁？本地的什么势力？还是……州府甚至更高层面的某些人，在借他的手投石问路？
想得脑仁疼，也没个准信儿。
“妈的，管他娘的是谁！”陈小乐把心一横，“既然送到老子手上了，不去看看，对不起这份‘大礼’！”
他找了个由头，跟方正说要去下面乡镇看看春耕情况和水利设施，顺便勘察一下有没有适合建立更大工坊的地方。方正现在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自然应允。
陈小乐没带太多人，只叫上了王捕头和两个绝对信得过的护卫队员，四人换了身不起眼的粗布衣服，骑着骡子就出了城。
根据“文明图鉴”对那块矿渣来源的模糊推测，再结合县志上一些零星的记载和王捕头走南闯北的经验，他们大致锁定了县城西北方向的一片山区，那边据说早年有过零星的采石和烧石灰的窑口。
山路崎岖，越往里走越是荒凉，偶尔能看到一些废弃的矿坑和坍塌的窑炉，看样子荒废了有些年头了。
“师爷，您到底要找啥啊？”王捕头忍不住问道，这荒山野岭的，实在不像有什么好工坊的地儿。
“找点……不一样的东西。”陈小乐含糊地应着，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和岩石。
走到一处山谷时，陈小乐忽然勒住了骡子。他注意到山谷一侧的岩壁颜色有些异样，呈现出一种暗红色，旁边还有一条早已干涸的溪流河道，河床上散落着一些黑褐色的、多孔的石块。
他跳下骡子，捡起一块石头，入手沉甸甸的。脑海中图鉴立刻有了反应。
【解析目标：低品位赤铁矿矿石（含铁量约30%-35%，杂质主要为硅、铝）】
【矿脉推测：浅层露天矿脉，储量一般，易于开采……】
找到了！果然是铁矿！虽然品位低了点，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铁矿！而且看样子，是曾经被人开采过的老矿！
“师爷，这是……铁矿石？”王捕头也凑过来，他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辨认出了这石头的来历，脸色顿时变了，“这……这可是犯禁的东西啊！”
“我知道。”陈小乐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他仔细观察着周围。除了这些散落的矿石，他还发现了一些人为的痕迹——几个用石头垒砌的、已经半塌的简陋工棚，地上还有残留的木炭灰烬和更粗糙的矿渣。
显然，这里曾经有人偷偷摸摸地炼过铁！规模不大，技术也很原始，但确确实实存在过。
是谁？为什么停了？是因为矿石品位太低，炼不出好铁，成本太高？还是因为被官府发现，取缔了？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
“王捕头，你在县衙年头不短了，可曾听说过这山里有人私采铁矿？”陈小乐低声问道。
王捕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咱们这儿穷乡僻壤的，以前倒是听说过有人偷偷采点煤石（煤）烧石灰，私炼铁……这可是杀头的罪过，没谁敢这么干吧？就算有，也肯定藏得极深。”
陈小乐不再说话，他在山谷里仔细勘察起来。凭借“文明图鉴”的辅助，他大致判断出，这是一个小型的露天矿脉，开采难度不大。但以目前的技术，用土法小高炉冶炼这种低品位矿石，确实效率低下，成本高昂，炼出来的铁品质也差，估计也就是打点粗笨的农具，没什么大用。
怪不得废弃了，估计是之前的人折腾了一阵，发现得不偿失，就放弃了。
但是……陈小乐看着那暗红色的岩壁，心里却活络开了。
别人炼不出来，不代表他不行啊！“文明图鉴”里可是有高炉改进技术的！只要把鼓风设备、炉体结构优化一下，再找到合适的石灰石作为助熔剂，冶炼这种低品位矿石并非难事！
一旦有了稳定的铁来源，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改良农具，打造更精良的建筑工具，甚至……想到这里，陈小乐的心跳有些加速。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事儿急不得，比白糖要敏感一万倍。在没有绝对把握和足够实力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
“今天看到的一切，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能说，包括方大人。”陈小乐严肃地对王捕头三人吩咐道。
“师爷放心，俺晓得轻重！”王捕头拍着胸脯保证，另外两个护卫队员也连连点头。他们现在的一切都是陈师爷给的，自然唯他马首是瞻。
四人又在附近转了转，确认没有其他发现，也没有被人跟踪，这才趁着天色尚早，悄悄离开了山谷。
回城的路上，陈小乐一直沉默着，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铁矿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机遇，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这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无往不利，用不好割伤的就是自己。
那个送矿渣的人，必须找出来！是敌是友，必须搞清楚！
还有，这炼铁的事情，该怎么起步？完全偷偷摸摸搞，规模上不去，也容易暴露。或许……可以换个名目？比如，先建个“农具改良工坊”？明面上打制农具，暗地里改进技术，积累经验？
无数的念头和计划在他脑中交织碰撞。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蕴藏着秘密的群山，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清河县，果然不简单。而这隐藏在群山之中的铁矿，或许将真正决定他未来能走多远。
得快点了，他感觉到，留给他的时间，可能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充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