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故意带上灰牙，引沈清辞林薇薇入局
藏书阁内，午后的光线已然西斜，将一排排书架的影子拉得瘦长，在地板上交错，如同某种无声的棋局。
空气里，古籍与药草的陈旧气息，被叶染那一句轻飘飘的反问搅动，平添了几分危险的甜香。
识海深处，敖烬那团金色的龙魂光晕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被叶染那疯狂又理所当然的逻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把天道精心布置的必杀之局，当成一个审判天命之子的刑场？
把原书的男女主角，骗进去给天道看一场“人性丑陋”的大戏？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简直是在天道的脸上跳舞，还嫌对方的脸不够大，不够当舞台。
“你……”敖烬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疯子。”
“多谢夸奖。”叶染欣然接受了这个评价。她伸出手指，拂去兽皮卷上的一粒微尘，动作优雅，神情自若，“不过，光我一个人，这戏的分量还不够重。”
她的目光，在藏书阁幽暗的角落里转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趁手的道具。
“天道既然设了局，必然会全程盯着。沈清辞和林薇薇是它的宠儿，若是我这个‘变数’与他们同行，天道的视线自然会聚焦在我们三人身上。可这还不够。”
叶染慢条斯理地分析着，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沈清辞生性多疑，他若见我一个炼气初期的废柴，就敢往陨神渊那等险地闯，定会怀疑其中有诈。我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让他相信，我不是去送死，而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
“你想做什么？”敖烬的语气里透着警惕。
“找个配角。”叶染的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一个分量足够重，看起来足够吓人，能让沈清辞相信我所图甚大，从而心生贪念，不顾一切也要跟上来的配角。”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漆黑如墨的骨牌。
那骨牌不过三指宽，表面光滑，却在中心位置，雕刻着一个狰狞而抽象的兽首。随着她指尖的触碰，那兽首空洞的眼眶里，仿佛有两点猩红的光芒一闪而逝。
这是万妖窟之主的信物。
“你该不会是想……”敖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龙魂都跟着震荡了一下。
“嘘。”叶染将骨牌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底的笑意，狡黠又冰冷，“好演员，该登场了。”
……
万妖窟。
这里早已不是当初叶染初来时的那副混乱景象。在灰牙的铁腕整治下，原本各自为政的妖洞被一一收编，弱小的妖族有了喘息之地，强大的妖将则被委以重任。整个万妖窟，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一个松散的联盟，变成一个等级森严的妖族王国。
此刻，王国的统治者，新晋的妖王灰牙，正坐在一张由巨兽头骨打磨而成的王座上，听着下方妖将的汇报。他身形魁梧，一身灰黑色的硬甲在洞顶火光的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周身散发出的妖气，让下方的妖将们连头都不敢抬。
就在这时，他腰间悬挂的一块传讯玉佩，毫无征兆地碎裂开来。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带着无上威压的气息，凭空降临。
那气息并不强大，却仿佛源自血脉与灵魂的最高处，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灰牙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脸上的威严与煞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敬畏与恐慌。
“都给本王滚出去！”他一声爆喝，声浪几乎要将洞顶的碎石震落。
下方的妖将们不明所以，却不敢有丝毫违逆，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大殿。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灰牙一人。他从王座上站起，那张在小妖们看来足以止啼的狰狞面容上，此刻竟带着几分小学生面见先生般的局促与不安。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深吸一口气，才恭恭敬敬地，将一丝妖力探入那股降临的气息之中。
一道纤细、柔弱，甚至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少女身影，缓缓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凝聚成形。
正是叶染。
她没有动用任何高深的法术，只是通过那枚主仆契约的骨牌，投射了一道最简单的幻影。幻影中的她，穿着天衍宗普通的弟子服，看起来人畜无害，与这妖气冲天的环境格格不入。
“主……主人。”灰牙单膝跪地，巨大的头颅深深垂下，声音瓮声瓮气，充满了恭顺。
“灰牙。”叶染的幻影开口，声音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尘埃，“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不敢！主人随时可以传唤属下！”灰牙的头埋得更低了。
“那就好。”叶染似乎松了口气，她的幻影向前飘了半步，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恼与无助，“我遇到一点小麻烦，想请你帮个忙。”
听到“麻烦”二字，灰牙的身躯绷紧了。能让这位深不可测的主人称之为麻烦的，那该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主人请讲！刀山火海，属下万死不辞！”他立刻表态。
“没那么严重。”叶染摆了摆手，那副柔弱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妖窟里的阴风吹散，“我们宗门，下个月要开启一处名为‘陨神渊’的秘境。师父……就是那位赵鹤长老，他希望我去里面历练一番，长长见识。”
“陨神渊？”灰牙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听过，那是修仙者口中的九死一生之地。
“是啊。”叶染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为难，“你也知道，我修为低微，手无缚鸡之力。那地方听说很危险，我一个人去，心里实在是害怕。”
灰牙沉默着，他不敢接话。他可不信这位能徒手拧下老妖王脑袋的主人，会“手无缚鸡之力”。
叶染见他不语，似乎更加“苦恼”了。她咬了咬下唇，用一种商量的、带着几分期盼的语气说道：“所以……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
“什么？”灰牙猛地抬起头，满脸的错愕。
“你……你不愿意吗？”叶染的幻影似乎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向后缩了缩，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受伤与委屈，“我只是觉得，你如今是万妖窟之主，实力强大，有你跟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些。而且，这也是一个机会，不是吗？让天衍宗的那些人看看，我叶染，也是有妖王做靠山的。这对你，对万妖窟，应该也是一件好事吧？”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既示之以弱，满足了雄性妖王那点可怜的保护欲；又晓之以理，点明了此举能为他和万妖窟扬名立威；最后，还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给足了他面子。
灰牙那颗被妖气塞满的脑袋，瞬间被这套组合拳打得晕晕乎乎。
他原本的疑虑，在叶染那双清澈又委屈的眼眸注视下，瞬间烟消云散。
主人不是在命令他，而是在“请求”他！
主人如此强大，却愿意在他面前“示弱”！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主人信任他！器重他！
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从灰牙的胸腔中升腾而起。
“属下愿意！”他再次单膝跪地，声音比之前洪亮了百倍，充满了决心与荣耀感，“主人放心！只要属下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任何人伤到您一根头发！”
“太好了。”叶染的幻影终于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那笑容纯真而甜美，仿佛得到了糖果的孩子，“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月初一，你来天衍宗山门外等我。就以……万妖窟之主协助我宗弟子历练的名义。”
“是！属下遵命！”
叶染满意地点了点头，幻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光斑，消散在空气中。
直到那股属于主人的威压彻底消失，灰牙才缓缓从地上站起。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妖力，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
能为主人效力，还能借此机会在三界扬名，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从一个妖王，变成了一件道具。一件用来吸引猎物注意力的、闪闪发光的、巨大而醒目的……活靶子。
识海里，敖烬全程目睹了这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pUA，久久无言。
“你若生在我龙族，凭这张嘴，至少能当上外交大臣。”许久，他才冷冷地评价道。
“只是大臣？”叶染轻笑一声，收回了骨牌，“那你们的龙帝，位置可能不太稳。”
……
第二日，一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天衍宗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那个叶染，要去陨神渊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赵长老那么疼她，肯定会让她去见见世面。”
“奇怪的不是这个！是她……她请了万妖窟的妖王灰牙，陪她一起去！”
“什么？！她疯了吗？带一个妖王进宗门秘境？”
“据说是赵长老特许的，名义是‘协助历练’！我看啊，她就是仗着长老的宠爱，想带个保镖进去抢机缘！”
“一个炼气期，带个妖王……她到底想在里面找什么逆天宝贝？”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这则消息，以一种比叶染预想中更快的速度，传到了天衍宗主峰，沈清辞的洞府之中。
静室内，沈清辞正盘膝打坐，一柄古朴的仙剑悬浮在他身前，吞吐着凛冽的剑气。
一名弟子在门外恭敬地禀报了此事。
当听到“叶染”与“妖王灰牙”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时，沈清辞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骤然睁开。
一道锐利如剑的光芒，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叶染……妖王……陨神渊……
一个炼气期的弟子，费尽心机也要进入九死一生的秘境，甚至不惜动用妖王这张底牌。
这背后，若说没有天大的机缘，谁会相信？
他想起那日在丹堂，叶染身上一闪而逝的、那股让他都感到心悸的诡异气息。
或许，她身上，藏着比任何人想象中都更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即将在陨神渊中揭晓。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等的机会，来了。
无论是叶染身上的秘密，还是陨神渊中的机缘，他都要。
至于那头不长眼的妖王……正好，可以用来试试他新炼成的剑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沈清辞，便是那只最后的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