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重伤昏迷遇魔尊，夜渊暂留护其伤
意识像是被浸泡在浓稠的墨汁里，不断下沉，坠向没有尽头的深渊。
黑暗吞噬了视觉，耳畔的轰鸣也渐渐远去，最后连身体的剧痛都开始变得麻木而遥远。在彻底失去感知的前一刻，顾盼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紧贴胸口的那一叠信笺。它们承载着一个母亲的冤屈，也成了她在这片冰冷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带着一丝温度的浮木。
娘，我拿到证据了……
柳娴，顾雪薇……我一定会回去……
最后的念头如风中残烛，闪烁一下，便彻底熄灭。
她仿佛看见，在洞口那片模糊的光晕里，站着一个逆光的人影，修长，静默，像一截被遗忘在亘古荒原上的黑色墓碑。那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比啸月狼的妖气更深沉，比魏坤的灵压更纯粹，那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魔气。
……
山洞内，血腥与臊臭交织的气味令人作呕。
夜渊站在洞口，月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颀长的银边，却照不进他眼底分毫的亮光。他墨色的长袍上，一道横贯左肩的剑伤深可见骨，伤口边缘萦绕着一层淡金色的、属于仙门正道的净化之气，正与他体内的魔气激烈冲撞，不断消磨着他的力量。
“凌霄宗的老东西，真是阴魂不散。”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为了夺那件东西，仙门几乎倾巢而出，连闭关几百年的老怪物都惊动了。若非他早有准备，此刻怕是已经被镇压在凌霄宗的锁魔塔下了。
这处山脉灵气稀薄，妖兽横行，正是遮蔽行踪的绝佳之地。
他信步走进洞穴，准备寻个僻静处疗伤。那头刚刚逃窜出去的三阶啸月狼留下的恐惧气息，还未完全消散，正好可以帮他驱赶一些不长眼的小麻烦。
走了几步，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鼻尖，除了妖兽的腥臊，还多了一股新鲜的、人类的血腥味。
他循着气味看去，目光落在洞穴中央那堆污秽的兽毛与骨骸之上。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像个破损的娃娃，了无生气地趴在那里。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一道贯穿肩胛的掌印尤为触目惊心，其中残留的灵力波动，带着几分熟悉的阴冷。
清虚宗的手段。
夜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一个炼气期的人类女修，同时惹上了清虚宗和三阶妖兽，还能活到现在，倒也算有几分本事。
不过，与他无关。
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撞见这种事，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就是顺手抹去，免留后患。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纯黑的魔气开始凝聚，准备送这个不知名的女修一程。
然而，就在他杀意升起，即将动手的那一刹那，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从那女修的身上传来。那气息并非源于她的身体，而是来自她戴在手指上的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古戒，样式古朴，毫不起眼，此刻正因为主人的昏迷而光华内敛。但夜渊却能清晰地“看”到，那戒指的内部，沉睡着一股何其浩瀚、何其纯正的本源魔气。
那不是后天修炼的魔功，也不是被魔气污染的法宝，而是一种与生俱来，仿佛从魔界诞生之初便已存在的古老印记。
夜渊眼中的漠然，第一次被一丝真正的惊异所取代。
他缓缓放下手，走上前去，在顾盼身前蹲下。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却没有触碰那枚戒指，只是指尖悬停在半寸之外，仔细地感应着。
没错。
这股气息……与魔界传说中，那位早已陨落的始祖魔帝的本命之物，如出一辙。
可那件至宝，不是早在上古仙魔大战中便已崩碎，彻底消失于三界之内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人界，还戴在一个如此弱小的人类女修手上？
他的目光从戒指上移开，重新落回顾盼的脸上。
她的脸颊沾满了血污与尘土，看不清本来面貌，只有惨白的嘴唇和紧蹙的眉头，昭示着她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即便在昏迷中，她的身体也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着。
夜渊的视线扫过她全身。
空间传送留下的撕裂伤，筑基修士的掌力，强行吞噬妖力造成的经脉逆乱，再加上与啸月狼搏斗时留下的外伤……这具身体，就像一个被摔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内部早已千疮百孔，全凭一口不散的执念吊着。
换做任何一个炼气修士，受了这种程度的伤，都早已魂归九天了。
一个有趣的人类。
一枚更有趣的戒指。
夜渊沉吟了片刻。
杀她，很简单。但杀了她，关于这枚戒指的秘密，或许就将永远石沉大海。
而留下她……
他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伤口，凌霄宗那老东西的“昊天剑气”霸道无比，若不尽快清除，必会伤及本源。他现在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疗伤，带着一个随时可能引来麻烦的累赘，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算了。
夜渊站起身，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漠。区区一枚戒指，还不值得他为此冒险。
他转身欲走，可刚迈出一步，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了顾盼紧紧攥着的手。她似乎在无意识中，依然死死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哪怕指节已经因失血而毫无颜色。
那股执拗的、即便是死亡也无法磨灭的劲头，让他莫名地想起了很久以前，某个同样不肯认输的故人。
“麻烦。”
他吐出两个字，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走回来，弯下腰，手臂穿过顾-盼的膝弯和后颈，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身上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将他包围。
夜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写满了嫌弃。
他抱着她，转身走向洞穴深处，七拐八绕之后，来到一处被巨石封死的洞壁前。他单手结印，一道黑色的符文没入石壁，那块重达万斤的巨石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更加幽深干燥的洞口。
这里才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真正藏身之处。
洞内不大，却异常洁净，与外面那个腥臭的狼穴判若云泥。夜渊将顾盼轻轻放在一处铺着柔软兽皮的石台上，动作谈不上温柔，却也足够平稳。
做完这一切，他从自己的储物法宝中取出一个通体漆黑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龙眼大小的丹药。
那丹药漆黑如墨，表面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缓缓流转，散发着一股与人界丹药截然不同的、带着些许腥甜与霸道气息的药香。
魔界上品疗伤丹，“凝血塑脉丸”。
此丹药力霸道，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对正道修士而言，其中蕴含的纯粹魔气，无异于剧毒。
夜渊捏开顾盼的下巴，动作有些粗暴。她的牙关咬得很紧，即便是昏迷中，也保持着一种抗拒的姿态。
他没什么耐心，指尖魔气微吐，强行撬开了她的牙关，将那粒丹药塞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冰冷而磅礴的暖流，顺着她的喉咙滑入腹中。
几乎在瞬间，那股霸道的药力就在她体内炸开。精纯的魔气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开始在她破败不堪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它们粗暴地吞噬着魏坤留下的阴寒掌力，修复着被空间之力撕裂的细小创口，又将那股属于啸月狼的妖毒之力强行包裹、同化。
顾盼紧蹙的眉头，在药力作用下，渐渐舒展开来。她身上那些翻卷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止血、结痂。她原本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也变得平稳而绵长。
只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夜渊站在石台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件有趣的器物。
他救她，不是出于善心。
他只是想知道，一个与魔帝至宝有所牵连的人类，究竟能在这潭浑水里，掀起多大的波澜。
或许，她能成为一枚不错的棋子，用来牵制一下仙门那些自以为是的伪君子。
洞外，月色渐沉。
夜渊收回目光，在距离石台数丈远的另一处角落盘膝坐下。他闭上眼，开始专心驱除自己体内的昊天剑气。
山洞里，一时间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只有两道呼吸声，一道绵长，一道微弱，交织在一起。
而那枚戴在顾盼指间的黑色古戒，在接触到“凝血塑脉丸”散逸出的纯粹魔气后，戒面之上，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暗红色纹路，如苏醒的血脉般，悄然亮了一下，又迅速隐没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