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相比于外门浓厚的学院风格，更无限接近于社会，虽然通用货币都是任务点，但在内门可以选择不上交宗门，而是私下交易，或者以物换物，这也就是交易市场诞生的原因。
残阳如血，泼洒在落云宗内门交易市场的青石板路上，将往来修士的身影拉得老长。
洛凡站在万宝楼雕花木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储物袋。窗内玉台上，一枚鸽卵大小，酷似人形的朱红色果实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芒，果皮上流转的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正是他踏遍半个交易市场才寻到的品质最好的神魂果。
“道友，这枚百年份的神魂果，一口价，八万任务点。” 掌柜是个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修士，眼底精光一闪而过。他看得出眼前这玄衣少年修为不过元胎后期，但眉宇间那股沉静却非寻常弟子所有。
洛凡喉结微动，指尖在袖中摸了摸不过千余任务点的储物袋。突破蜕神境所需的辅材中，唯有神魂果最为棘手，此物能稳固修士神魂，对元胎晋蜕神这一步至关重要。可八万任务点，几乎是内门弟子十年的供奉总和。
“掌柜可否通融？” 他声音平静，“在下愿以三枚灵丹交换。”
掌柜捻须摇头：“神魂果乃天地灵根所结，整个交易市场今日只到了这一枚。道友若是诚心想要，不妨三日后来寻我，或许有转机。”
洛凡默然颔首，转身欲走时，一道沉稳如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李掌柜，这枚神魂果，我替他记下了。”
洛凡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人群分开一条通路，张启明长老正站在那里，青灰色道袍上绣着的云纹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柔光。这位内门管事长老总是笑眯眯的，刚到内门之时被楚帮汉门两大帮派针对，还是张长老给自己行了方便，赐予丹药，这才快速突破。
“张、张长老！” 洛凡慌忙整理好衣襟行礼，脸颊发烫，刚才囊中羞涩的样子肯定被看见了。
张启明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那摊位上的玉盒，又落回洛凡涨红的脸上：“随我来。”
穿过喧闹的市场，两人来到僻静的回廊。廊外是片竹林，风过叶响掩盖了周遭的动静。张启明从袖中取出个紫砂小壶，倒了杯碧绿色的灵茶递给洛凡：“元胎境九层了，进步飞速啊，需要神魂果突破蜕神？”
洛凡握着温热的茶杯，拘谨的样子消失不见：“是，多谢长老夸奖，弟子确实需要此物……”
“那便极好。” 张启明呷了口茶，眼神变得严肃起来，“神魂果的品质决定未来的高度，此事可马虎不得，需寻得一枚极品神魂果。”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内门刚下来个任务，巡防北境三个月，正缺人手。”
洛凡的心猛地一跳。北境巡边他听说过，自从雁阙国出现魔修之后，宗门便派出了多支巡边队，由执法堂长老带队，三月为期，危险性比普通任务高得多，但报酬向来丰厚。
“带队的是执法堂的李长老，修为已达应道境后期。” 张启明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同行的还有九位内门弟子，都是蜕神境的好手，任务结束后，每位参与者可得十万任务点，另外还有三瓶凝神丹。”
洛凡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凝神丹的名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进记忆深处。他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猩红，那是雁阙国都城的落日，被祭坛上的血肉炼炉渲染的多了一分血色，漫天的哭喊声钻进他的脑袋，萧寒被魔修制住命悬一线，阿武阿烈的身体在自己眼前爆开，化作一片血雾……
“弟子……” 洛凡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刺痛让那些翻腾的画面稍稍退去，“弟子修为只是元胎境巅峰，恐怕会拖累李长老和诸位同门。”
张启明放下茶杯，从抽屉里取出一卷泛黄的兽皮地图。北境的山川河流用朱砂勾勒，“这便是此次巡逻的范围，自从雁阙国之后魔修再没露过面，这次大抵还是一样，只是去溜达一圈，就有了突破的契机，”
“长老可知，” 洛凡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去年雁阙国那批魔修，将我的八位兄弟炼成一片血雾，”
张启明的动作顿住了。他抬头看向洛凡，烛火照进他眼底，映出一片复杂的情绪。“卷宗里写了，八名弟子…… 无一生还。”
“是弟子无能。” 洛凡猛地单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青砖上，“是弟子没能护住他们，是我去的太晚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眼前死去，”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压抑了近一年的愧疚像决堤的洪水，“他们的神魂被大阵灼烧时发出的惨叫，我每天晚上都能听见！”
回廊里的风声减小，只剩下竹叶微微摇晃。张启明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这个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的孩子，此刻像头受伤的小兽，用嘶吼宣泄着积压的痛苦。他想起去年洛凡被带回来时的样子，浑身是血，神魂虚弱到几乎溃散，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同伴们的下落。
“所以你更该去。” 张启明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以为逃避就能让他们安息？那些魔修还在边境游荡，还在残害我宗门弟子，你难道要让更多人像你兄弟一样枉死吗？”
洛凡猛地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是啊，他怎么能忘了？那些狰狞的魔纹，阴冷的笑声，还有雁阙国上空终年不散的怨气…… 他攥着拳头站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掌心里的血珠渗出来，滴在玄色的衣袍上，像极了当年两人溅在他身上的血。
“弟子落尘，愿加入巡边队！”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金石般的决绝，“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守好南部洲边疆，绝不让魔修再越雷池一步！”
张启明看着他眼底重燃的火焰，那不是贪婪任务点的欲望，而是混杂着仇恨与责任的烈焰。他缓缓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着朱雀图案的令牌：“这是巡边营的腰牌，三日后卯时，山门外集合。记住，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你的兄弟们，也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替他们看看这大好河山。”
洛凡双手接过令牌，触手冰凉的金属仿佛带着某种滚烫的力量。他低头看着令牌上展翅的朱雀，忽然觉得那不仅仅是个标记，更像是八位兄弟的眼睛，正灼灼地望着他。
回廊的风突然肆虐起来，卷着几片竹叶向洛凡袭来，却只到他身前一丈便被护体罡气震开。洛凡握紧令牌转身向外走去，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稳而坚定的声响。
他回头望向交易市场的方向，那枚赤金辉映的神魂果仿佛就在眼前。深吸一口气，洛凡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
三个月的西境巡边，十万任务点，还有那能让他突破瓶颈的神魂果，这趟险，他必须去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