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林渊的应对,展现雄才大略
破庙之内,风声呜咽,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那盏如豆的油灯,在风中挣扎,将两人的影子在斑驳的墙壁上拉扯得扭曲变形。
“天下,与汉室,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王允的声音,带着审判般的森然,回荡在这片死寂里。他死死盯着林渊,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肌肉的牵动。这是他身为汉臣的最后底线,也是他为天下士人,问出的最根本的一问。
林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抬起眼,平静地回望着王允,那目光澄澈,仿佛能映出王允此刻眼中的血丝与挣扎。
片刻后,他忽然问道:“司徒大人,若有一座传世的华美宅邸,雕梁画栋,曾庇佑家族四百年。但如今,它的梁柱已被蛀空,地基下沉,墙体遍布裂痕,随时可能在下一场风雨中轰然倒塌。而您的家人,依旧居住其中,不肯离去。请问,您是选择用几根朽木,去勉强支撑这注定要塌的危房,祈祷它能多撑几日;还是选择,将家人迁出,另觅坚实之地,为他们重建一座能真正遮风挡雨的家园?”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王允猛地一愣。
他瞬间明白了林渊的比喻。那座华美的危房,是汉室。而那居住其中的家人,便是天下苍生。
“一派胡言!”王允的胸膛剧烈起伏,下意识地厉声呵斥,“我大汉乃天命所归,纵有波折,亦如日中天,岂是……岂是危房可比!”
他的声音洪亮,却难掩其中的一丝虚弱。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林渊的比喻,是何等的精准,何等的残酷。
“日中天?”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悲悯,“司徒大人,您不妨走出这长安城去看看。去看看那些被黄巾裹挟,家破人亡的流民;去看看那些在诸侯混战中,沦为军粮的百姓;去看看这长安城内,因为董卓一念之间,便被抄家灭族,血流成河的惨状。”
“他们,都是大汉的子民。他们,也曾相信大汉的‘日中天’能庇佑他们。可结果呢?这‘日中天’,如今更像是一轮炙烤着大地的毒日,除了带来灾难与死亡,还剩下什么?”
林渊向前一步,逼视着王允,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砸在王允的心坎上。
“司徒大人,您忠于的,究竟是‘刘’这个姓氏,还是创造了这四百年基业的天下万民?是那块早已腐朽的‘大汉’牌匾,还是牌匾下,那些在危房中瑟瑟发抖,随时可能被砸得粉身碎骨的家人?”
王允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想反驳,可林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自己心底最深处挖出来的,那些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承认的现实。
家人……
他想起了自己的义女貂蝉,她不也正是被自己亲手送入危房,用来填补裂缝的牺牲品吗?
一股巨大的悲哀与无力感,如同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引以为傲的忠诚,他坚守一生的信念,在林渊这番诛心之言下,竟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林渊将王允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在他的视野里,【姻缘天书】正清晰地反馈着结果。那根连接着王允与虚空中汉室气运的,代表着【忠诚】的金色丝线,正在剧烈地颤抖,上面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裂痕,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而另一边,一根代表着【观望】与【动摇】的灰色丝线,正从王允的头顶,小心翼翼地,向着自己延伸过来。
林渊知道,王允的防线,已经出现了缺口。
他缓和了语气,声音里多了一丝沉静的力量:“司徒大人,我理解您的痛苦。您穷尽一生,都在试图修补这座房子。您的忠诚,天下共睹。但您必须承认,这座房子,已经没救了。”
“董卓,是砸塌这房子的巨锤。袁绍、曹操之流,是准备在废墟上抢夺木料的豺狼。他们想的,只是将这片废墟,变成他们自己的猎场。”
“而我,与他们都不同。”
林渊的目光,越过王允,投向了庙外那片沉沉的夜幕,仿佛看到了一个遥远而清晰的未来。
“我要做的,是先将所有豺狼与疯狗,都从这片废墟上赶走。然后,清理掉所有的断壁残垣,重新夯实地基,用最坚固的材料,建造一座全新的,更宏伟,更坚固的房子。”
“在这座新房子里,没有靠出身便可世代为官的门阀士族,只有‘唯才是举’的严明法度。无论贩夫走卒,还是世家子弟,只要有才,便可为国效力。”
“在这座新房子里,没有权臣一怒,伏尸百万的草菅人命,只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绝对公正。天子之剑,为的是守护秩序,而不是发泄私欲。”
“在这座新房子里,百姓不必再担心苛捐杂税,不必再害怕战火流离。他们可以安安心心地耕种自己的土地,养育自己的儿女,他们的汗水,将用来浇灌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供养一群高高在上的蛀虫。”
林渊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幅幅生动的画卷,在王允的脑海中展开。
那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世界,一个与他所熟知的,充满了妥协、肮脏与不公的官场,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是一个……只存在于上古圣贤书中的,大同之世。
王允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他看着眼前的林渊,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狂热与野心,只有一种近乎于神只般的平静与笃定。
他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权臣,不是一个枭雄,而是一个……开创者。一个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思想与魄力,要将整个世界都推倒重来的,恐怖的存在。
“这……这不可能……”王允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这是要与天下所有的世家为敌!你这是在颠覆人伦纲常!你……”
“纲常?”林渊打断了他,反问道,“让百姓易子而食,是纲常吗?让权臣屠戮忠良,是纲常吗?司徒大人,真正的纲常,是让天下人,都能活下去,并且,有尊严地活下去!”
“至于与天下世家为敌……”林渊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那又如何?若他们愿意顺应大势,成为新秩序的基石,我欢迎。若他们非要抱着腐朽的旧规不放,成为绊脚石,那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冰冷,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允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一生的认知,一生的骄傲,在今夜,被这个年轻人,击得粉碎。
他败了,不是败在权谋,而是败在了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承认其伟大的……格局。
许久,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挣扎与痛苦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麻木的平静,以及,最后一丝不甘的清明。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林渊说得对,不是林渊需要他,而是他需要林渊。为了结束这场乱世,为了给天下苍生一个渺茫的希望,他只能选择,登上林渊这条看起来无比疯狂,却又是唯一在向前行驶的船。
“好……”王允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你的第一个问题,算你答对了。天下,重于汉室。”
他抬起头,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的潮红,像是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回光返照般地迸发出最后的光亮。
“那么,我的第二个问题。”
他盯着林渊,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中挤出。
“你口中的新秩序,宏伟壮丽,令人向往。但通往这个新秩序的路上,必然铺满了尸骨。你要如何保证,你不是下一个董卓?你要如何保证,你手中的屠刀,不会在某一天,也对准那些曾经信任你,追随你的人?”
“简单来说,”王允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光芒,“当你的权势达到顶峰,当天下尽在你手时,谁来制约你?又或者说,你,要如何制约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