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门下，尘土飞扬，两千余名八路军疾步而来。
为首的那人，正是徐梓琳。
包嵩嘴角抽动，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压下所有情绪，沉声道：“开城门，放八路兄弟上城。”
当徐梓琳与二营长邓庞登上东门城楼时，枪声震耳欲聋，晋绥军正与日军殊死搏斗。
来不及叙旧，徐梓琳扫视战场后立刻下令：“全员投入战斗，稳住防线！”
“是！”
邓庞领命而去。
随着八路军加入战局，守城力量陡增。
日军很快察觉异常——城头火力变猛，身影增多，望远镜中甚至出现了熟悉的八路军灰布军装。
战局，悄然逆转。
战局突变，攻城的日军心头一紧。
眼前这支八路军展现出的战斗意志，远非东城门处晋绥军227团可比。
战火再起，不只是指挥官，连前线士兵也切身感受到这种差距。
畏惧死亡与舍生忘死之间的对抗，本就毫无可比性。
八路军甫一接防，城墙上十几挺轻机枪便持续喷吐火舌。
即便某个机枪点被摧毁，立刻就有战士补上，火力从未中断。
反观227团，两挺重机枪的射手接连倒下后，许久不见有人上前接替。
重机枪操作需专人训练，普通士兵难以胜任。
更关键的是，谁都清楚，机枪位就是活靶子，死亡率极高。
227团的兵不愿送命，自然退缩。
于是战场上出现一幕奇特景象：两千余名八路军抵达后，迅速接管整段防线。
“让一让，怕死就别占这位置。”
新来的三团战士一句简短话语，便占据了垛口最佳射界。
他们几乎不避弹雨，拉栓、瞄准、击发，动作连贯如一。
就连那两处重机枪阵地也被三团战士换防。
原属227团残存的几个射手如释重负，主动让出位置。
这一趋势迅速蔓延，晋绥军227团的残部陆续从前沿撤离，城墙一线全由新三团接手。
城下日军很快察觉到，守军火力密度骤然提升。
激战约半个时辰，日军见难以突破，只得鸣金收兵。
直到此时，徐梓琳才有空走到包嵩面前。
他面色沉重，语气诚恳：“包团长，实在对不起。这事超出我的预料。按计划，长治和晋城方向的日军早该被我军主力拦截，不知为何失守了关口。”
“沁水战事一起，我心里就乱了。我派您来接手沁水，本是好意相助，绝无坑害之念。若因战事导致227团伤亡惨重，我这辈子都难安。”
“我当时就想带人增援，但你也知道，临汾战场吃紧，我们八路军伤亡很大，兵力捉襟见肘。上级说暂时无法调兵，还提到，晋绥军227团乃精锐之师，守一个沁水县城应当万无一失。等拿下临汾，立刻回援。”
徐梓琳忽然停住话头，神情略显激动，“我能等吗？根本不可能。当时我就跟团长摊了牌，包团长信得过我老徐，把部队调进沁水驻防，替咱们八路军扛起这份担子，这情分不轻。”
“要是沁水被日军围了，咱们能装看不见吗？绝无可能。所以我当场就跟团长争执起来，非要带这支队伍赶来支援。”
包嵩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
不管徐梓琳说的话有几分真，但眼下她确实带人赶到了，这一点无可辩驳。
只听她继续说道：“可半路上我听到消息，说第二战区派了援军过来。”
“咦？那支援的队伍在哪儿？”
她环顾四周，挠了挠头，满脸疑惑，“莫非是情报出了差错，人压根没来？”
包嵩默然。
身边的参谋们彼此对视，嘴角微扬，却笑得勉强，脸上分明写着无奈。
援军确实来了，可刚到不久就撤了，连城门都没靠近，不像打仗，倒像走个过场。
包嵩轻咳两声，语气苦涩：“他们来了，只是敌人火力太猛，双方交上了火……咳咳，激战一番后，因兵力不够，只能先撤离休整。”
众参谋心头一震。
暗地里纷纷给包嵩点赞——这话讲得妙啊！
……
关于援军为何不见踪影的解释，徐梓琳并未追问。
她反而叹了口气，感慨道：“原来如此，到底是正规部队，战斗力果然惊人，难怪连日军都要忌惮三分。”
包嵩轻轻咳嗽，不置一词。
周围的参谋陪着笑了两声，没人接话，也没人反驳。
徐梓琳望向远处刚刚退去的日军阵地。
那些人并未远去，只在不远处扎营，明显是在准备下一轮进攻。
她转头看向包嵩，眼神真挚，“包团长，小鬼子攻势凶狠，装备精良，你们227团竟能死守城门整整一夜，实在令人佩服。”
“不过我看弟兄们都已疲惫不堪，接下来的防守任务，就由我们新三团接手吧。”
包嵩正有此意，连忙点头应下，“好啊，太好了。”
徐梓琳手指城外，语气沉稳：“您瞧，那些小鬼子一点撤退的迹象都没有，我断定他们很快又要强攻城门。”
“依我看，227团已经拼了一整夜，伤亡也不小，剩下的战斗，该轮到我们上场了。”
远处的营地隐约可见日军的身影，徐梓琳抬手指了指那边，“包团长，我建议227团尽早撤离沁水县。城若失守，再想脱身恐怕不易。听说临汾周边已有大批日军集结，形势不容乐观。不过我知道，包团长是条硬汉，是抗日前线的英雄人物。若您愿意留下，与我们共同守住东门，抗击来犯之敌，我一定全力支持。”
包嵩透过望远镜观察片刻，发现日军阵地中陆续推出了数门重炮，显然攻城在即。
和八路军并肩守城？
他心里冷笑一声。
晋绥军227团当初入晋时六千精锐，如今伤亡过半，残部不足两千。
再耗在这里，无异于拿弟兄们的性命填战壕。
什么狗屁功名，什么狗屁地盘，都不如活着重要。
他挺直腰板，声音沉稳：“徐政委，我包嵩带兵二十多年，经历大小战役无数。临阵退缩这种事，我这辈子没干过。刚才我还下令，谁敢提‘撤’字，当场按军法处置。小鬼子胆敢来犯，我227团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