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眠端着碗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眼底的柔光顷刻间黯淡下去。
他将碗放到了石桌上，低声问道，“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
我暗自叹了口气，正色道，“鹤眠，就算前世我是你的师父，你也没有资格把我关在这里，既然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你也该放我回去了。”
“你的阳寿，只剩下不到一年了。”他垂眸看着我，“这里的时间是凝滞的，不分白昼黑夜，与外界隔绝，你只有待在这里，才能平安无事。离开这里，你就会死！”
“我要在这里待多久？待到世界毁灭吗？”我忍不住问。
宋鹤眠矜冷的面容看似神色淡漠，言语里却透着偏执，“待到……我死为止！”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语气强硬起来，“你放我走，我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的。就算我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那也是我应该去面对的，而不是像个囚犯一样被你困在这里混吃等死！”
宋鹤眠眉心深深折起，阴暗的偏执欲克制不住地溢了出来，“以前你能跟我在这里待上五百年，现在为什么不行了呢？”
我看着他眼底那片沉如浓墨的阴鸷，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鹤眠，缅北园区里的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是。”他爽快地承认。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园区里不光有阿洪这样的人贩子，还有很多像庄姨这样被骗来的人，他们罪不至死啊！”
宋鹤眠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却冷而漠然道，“想杀便杀了，这天底下最多的便是无用的凡人，死几百个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我怒道，“我前世就是这么教你的？宋鹤眠，我杀鬼车，挖内丹给你，是为了让你成仙的！你看看你现在，居然跟阿赞云这些邪修混迹在一块，你长歪了啊大兄弟！”
“我早都修不成仙了！”他戾声道，眉眼间满是偏执，“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修不成仙了……”
我莫名感觉他有些危险，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你已经被那股邪念彻底吞噬了是不是？”
宋鹤眠闻言，薄唇竟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笑意，“当然没有。”
他缓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否则，我现在又怎会如此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与你讲话？”
脚步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漆黑的眸子如寒潭沉星，戾气与偏执在他眼底交织翻涌。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强自镇定道，“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鹤眠垂眸，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把这浮光寺弄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他的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我只是太想回到还在浮光寺的那段日子了。
想自己收剑回眸的那一刻，看到你抱着暖手炉，坐在躺椅上，对我嫣然浅笑……”
如果我没有看到前世的画面，或许会无动于衷，可我看到了那个曾经眉眼尚且清冷的少年，在雪中练剑，身姿翩然若谪仙。
可眼前的宋鹤眠，周身却只剩下化不开的阴戾与孤寒。
终究还是变成了我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那双沉郁的眸子将我牢牢锁住。
我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逼到了墙边，脚下被凳子腿绊住，一屁股跌坐在上面。
下一瞬，宋鹤眠竟在我面前缓缓跪下，将侧脸贴在我的掌心中，低声唤道，“师父。”
他的声线微微颤抖，像是压抑了千年的痛楚。
我被他吓得连动都不敢动，更多得却是愠怒，“宋鹤眠你冷静点，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不是你的师父吗？”
他抬眸望着我，平静道，“前世你是我的师父，所以我把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全都扼杀在心底，那句话，直到你死，我都不敢宣之于口。
可今世，你什么都不是了。我终于能做当年想做，却又不敢做之事了……”
他的眼神太过阴鸷，那里面露骨的占有欲，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让我不寒而栗。
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这哥们的想法实在太阴湿了，妥妥地教育失败啊！
我立刻抽回手，从凳子上站起身，急促道，“不行，我得走了……苏栖野还在外面找我，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不管！”
话音刚落，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宋鹤眠眼中墨色翻滚，戾气暴涨。
“苏栖野？”他语气森寒如冰，“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头顶的瓦片簌簌落下，灰尘弥漫。
“咳咳……”我定睛朝上方望去，屋顶竟像是被什么巨力砸开了一个大洞。
宋鹤眠脸色骤变，将我拉入怀中，一个旋身避开了掉落的横梁。
我惊愕道，“怎么回事？”
宋鹤眠抬头望向那破了个大洞的天穹，原本平静无波的幻境天空，此刻竟像是玻璃般布满了裂痕。
他咬牙道，“是苏栖野，他在破我的结界！”
这时，红衣如火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顶的破洞边缘，那张脸妖冶昳丽，肩上扛着一把比门板还要宽的玄铁重剑。
他扫了一眼下方的宋鹤眠，狠狠说道，“秃毛鸟，你以为躲到这里来，爷爷就找不到你了吗！”
说完，他便抡起踏焰剑，携裂空之势呼啸着朝宋鹤眠砸了下去。
宋鹤眠瞳孔一缩，抱着我急退。
重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将地面砸了个大洞，整个庭院都不断晃动。
不等宋鹤眠稳住身形，苏栖野已经如狐狸般轻巧从跃下，从他怀中拦腰将我揽了过去。
我看向他精致的侧脸，愕然道，“苏栖野，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瞥了我一眼，凝声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休想！”宋鹤眠怒道，手中幻出焚风剑，向苏栖野身后刺来。
剑风凌厉，裹挟着亘古的寒凛。
这是我前世教给他的剑招，杀伤力极强。
“小心！”我瞳孔骤缩，用力将苏栖野推开。
苏栖野未来得及防备，被我推得一个趔趄。
而宋鹤眠那一剑迅疾无比，难以避开，直直朝着我的心口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