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痕的出现与离去,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也打破了“云深不知处”最后的宁静屏障。时墨白深知,他们已彻底暴露在各方视线之下,再一味的闭门造车并非良策。
“我们需要了解外界的情况,尤其是关于宗门大比的消息,以及……有哪些人可能会是我们的对手。”时墨白对谷内众人说道。一直困守山谷,无异于坐井观天。
赤炎对此深表赞同:“没错!老子早就想出去走走了!这山谷虽好,但也憋闷得紧!”他的修为在近日又有松动,正渴望一些实战来磨砺。
楚纪野自然没有异议,他的目光始终追随时墨白。
于是,在稍作准备后,时墨白、楚纪野、赤炎和石岩四人,决定前往流云宗内门弟子常去的“流云坊市”打探消息。公输瑾和林风则留在谷内,继续研究符卡和负责警戒。
流云坊市位于几座主峰之间的山谷平地上,依托一条灵脉而建,规模颇大。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符卡店、丹药阁、炼器坊、酒楼茶肆一应俱全,更有许多弟子在道路两旁摆着地摊,售卖自己制作的符卡、采集的药材或是探险所得的稀奇物件,人来人往,喧闹非凡。
四人一进入坊市,便引来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赤炎和石岩外形彪悍,气息迫人,楚纪野虽沉默,但那经过兵主战血淬炼的体魄和隐隐散发出的凶戾之气,让人不敢小觑。而站在他们中间的时墨白,青衫淡然,气息相对平和,反而显得格外突出。
“看,是那个时墨白!”
“还有他那个战奴楚纪野!听说在试剑台上硬接了噬血虫!”
“旁边那个红头发的就是‘烬’的首领赤炎吧?居然没被关起来?”
“小声点,没看见戒律堂的石岩跟着吗,估计是戴罪立功……”
议论声窃窃私语,有好奇,有敬畏,也有不加掩饰的嫉妒与审视。时墨白等人恍若未闻,径直走向坊市中最大的一家综合性商铺——“百宝阁”。
百宝阁内货物琳琅满目,从低阶的符卡材料到成品符卡、丹药、法器,应有尽有。时墨白主要是想看看市面上流通的符卡种类和价格,同时也想采购一些绘制“金戈”符卡所需的特定辅料。
就在时墨白专注于查看一叠三品“火蛇符”的纹路结构时,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哟,这不是时师弟吗?真是巧啊。”
时墨白转头,看到柳辰带着那两名护卫,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百宝阁,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他的目光扫过时墨白手中的火蛇符,闪过一丝不屑。
“柳师兄。”时墨白淡淡点头,不欲多言。
柳辰却自顾自地拿起旁边一张流光溢彩、明显品阶更高的四品“烈阳符”,在手中把玩着,语气带着炫耀与讥讽:“时师弟对这些低级货色感兴趣?也难怪,毕竟只是感符期,能用得起三品符卡也算不错了。不过,作为云逸师兄的‘客人’,未免有些寒酸了吧?要不要师兄我资助你几张四品符卡开开眼?”
他身后的护卫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赤炎眉头一拧,就要发作,却被石岩用眼神按住。这里是坊市,公然动手违反门规。
楚纪野的眼神瞬间冰冷,踏前半步,一股无形的煞气锁定了柳辰。柳辰脸上的笑容一僵,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仿佛被凶兽盯上,手中的烈阳符都差点拿不稳。
“不劳柳师兄费心。”时墨白语气依旧平静,仿佛没听出对方的嘲讽,他将火蛇符放回原处,“符卡之道,在于合用,而非品阶高低。更何况,”他目光扫过柳辰手中的烈阳符,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意,“有些东西,华而不实,徒有其表。”
柳辰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时墨白不再看他,转向柜台,询问起自己需要的几种辅料。
柳辰碰了个软钉子,又被楚纪野的煞气所慑,心中恼怒异常,却又不敢在百宝阁内公然挑衅。他狠狠瞪了时墨白背影一眼,冷哼一声,带着护卫拂袖而去,临走前,那阴冷的目光在楚纪野身上停留了许久。
“妈的,这小白脸真欠揍!”离开百宝阁后,赤炎忍不住骂道。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时墨白摇了摇头,心中却并未放松警惕。柳辰三番两次找上门,绝不仅仅是出于傲慢,其背后定然有所图谋。
他们在坊市中又逛了一会儿,采购了些许材料,也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宗门大比的消息。此次大比规模盛大,不仅内门弟子,连一些久不露面的真传弟子也会参加,据说前十名的奖励极其丰厚,甚至有进入宗门秘境“悟道崖”参悟的机会。
同时,大比允许弟子之间签订“斗法契约”,在特定擂台上解决恩怨,只要不伤及性命,宗门概不追究。
这无疑为某些人提供了光明正大动手的机会。
就在四人准备返回山谷时,在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时,异变再生!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两侧屋顶响起!并非符卡的光芒,而是真正的淬毒弩箭!速度快如闪电,角度刁钻狠辣,分别射向时墨白的后心、楚纪野的脖颈以及赤炎和石岩的关节要害!
偷袭者显然经验老辣,抓住了他们放松警惕、即将离开坊市的瞬间发动袭击!
“小心!”
楚纪野反应最快,在破空声响起的刹那,已然转身,暗金色气血瞬间爆发,在身前形成一道凝实的气墙!“叮叮当当!”大部分射向他和时墨白的弩箭被气墙挡下,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赤炎怒吼一声,烈焰环绕周身,将射向他的弩箭焚毁。石岩则低吼着用宽阔的后背硬生生挡住了射向他和赤岩的几箭,箭簇入肉,却被他强健的肌肉和土系灵力卡住,未能造成致命伤。
然而,袭击并非只有一轮!
就在他们格挡第一波弩箭的瞬间,巷子阴影处,三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骤然扑出!他们手持一种奇特的短刃,刃身漆黑,挥舞间不带丝毫风声,却散发着隔绝灵识探查的诡异波动,直取时墨白!他们的身法极其诡异,仿佛融入了阴影之中,显然是专业的杀手,实力皆在辟海境初期!
他们的目标极其明确——不惜一切代价,瞬杀时墨白!
“主人!”楚纪野目眦欲裂,想要回身救援,却被另外两道从侧面袭来的阴狠劲气缠住,那劲气刁钻歹毒,专门针对关节和气血运行节点,让他一时无法脱身!
赤炎和石岩也被突然出现的另外两名杀手死死缠住,对方配合默契,招式狠辣,完全是搏命的打法,让他们无法第一时间回援!
三名阴影杀手如同索命的无常,漆黑的短刃带着死亡的寒意,已然逼近时墨白周身三尺之内!眼看就要得手!
时墨白腹背受敌,陷入绝境!他修为最低,面对三名辟海境杀手的舍身突袭,似乎已无幸理!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间,时墨白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毫无战斗经验的穿越者!在试剑台遭遇噬血虫偷袭后,他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可能的暗杀!
面对三方袭来的致命短刃,他没有试图闪避——那根本来不及!也没有仓促激发“戍卫”符卡——范围防御在点对点的突袭下效果有限,且需要时间!
他的双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腰间一抹,左右双手各扣住了一张符卡!
左手,是改良版的“戍卫”符卡,灰褐色光芒瞬间亮起,但并非形成全方位护罩,而是被他精准控制,凝聚于正面,形成一面仅容一人、却厚重凝实无比的微型光盾,悍然撞向正面那名杀手的短刃!
右手,则是新近制成的“金戈”符卡!白金锋芒骤然爆发,却不是射向任何一名杀手,而是被他狠狠拍向脚下地面!
“轰!”
“戍卫”光盾与正面杀手的短刃猛烈碰撞,光盾剧烈震荡,却顽强地没有破碎,将那必杀一击死死挡住!
而拍入地面的“金戈”符卡,那极致凝聚的锋锐之力并未消散,而是以符卡落点为中心,瞬间爆发开来!无数道细密、凌厉的白金气刃如同盛开的死亡莲花,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迸射而出!
这正是时墨白研究“金戈”符卡时,设想的一种应对被近身围殴的变招——将极度凝聚的穿透之力,转化为小范围的群体撕裂!
“噗噗噗噗——!”
距离最近的两名侧面杀手,根本没想到时墨白会有如此诡异而爆烈的反击,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被无数白金气刃穿透!他们身上的护体灵光和那隔绝灵识的黑衣,在“金戈”极致的锋锐面前如同纸糊,刹那间便千疮百孔,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数伤口中飙射而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重重倒地!
那名正面的杀手也被几道气刃擦过,手臂、肋部顿时出现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他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攻势不由得一滞!
趁此间隙,楚纪野已然狂暴地撕碎了纠缠他的劲气,如同疯魔般冲到时墨白身前,布满暗金色战纹的拳头带着碾碎一切的怒火,狠狠轰向了那名受伤的正面杀手!
“死!”
杀手仓促格挡,却被那蕴含兵主杀伐之意的拳头连人带刃轰得粉碎!血雨漫天!
与此同时,赤炎和石岩也爆发全力,将纠缠他们的两名杀手轰杀。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极快。短短数息之间,六名至少是辟海境初期的精锐杀手,全军覆没!
巷口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时墨白脸色苍白,接连激发“戍卫”和“金戈”,尤其是后者出其不意的运用,对他消耗极大。但他站得笔直,眼神冰冷地扫过地上的尸体。
楚纪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感受到他微微的颤抖,眼中是尚未散去的后怕与滔天杀意。
赤炎和石岩身上也挂了彩,尤其是石岩,后背插着几根弩箭,但他哼都没哼一声。
“是柳辰?”赤炎抹去脸上的血点,杀气腾腾地问。
“未必。”时墨白喘息着,目光锐利,“手法专业,是死士。柳辰或许有动机,但未必能调动如此专业且不顾生死的杀手。而且,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我。”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杀手的尸体,在他们体内同样发现了那种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禁制残留,与之前在“云深不知处”袭击他们的死士如出一辙。
“金环商会……或者,是与他们勾结的,流云宗内部的某人。”时墨白站起身,语气沉凝。
坊市的巡逻弟子已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正迅速赶来。
“此地不宜久留。”时墨白低声道。
四人迅速清理了现场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在巡逻弟子赶到之前,悄然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返回“云深不知处”的路上,气氛格外沉重。接连不断的暗杀,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他们危机的迫近。
“宗门大比……”时墨白望着云雾缭绕的山谷,轻声自语,“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走上那个擂台。”
楚纪野握紧了他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杀光所有想伤害你的人。”
赤炎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正好,老子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暗处的杀机,非但没有让他们退缩,反而彻底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战意与怒火。
宗门大比,已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比试,更将成为他们反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