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墨泼满了磨盘沟，山风卷着寒意掠过村西头的空地，只有虫鸣在寂静里断断续续地响。堆肥池像个沉默的石疙瘩，卧在月光下，隐约透着股未散的腐臭味。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从树后钻了出来，正是陈向东。他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钉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满是阴鸷。
这几天，许青山的试点田长势一天比一天好，秧苗绿油油的，比旁边田里的高出一截，连王振山看许青山的眼神都变了，社员们也渐渐开始信服那个“懒汉”。这一切，都让陈向东心里像扎了根刺，又疼又痒。
他不甘心！凭什么一个整天偷奸耍滑的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注？凭什么自己兢兢业业干活，反倒成了笑话？
明天就是赌约到期的日子，只要许青山的试点田亩产真的翻倍，那他在磨盘沟就彻底抬不起头了。不行，他绝不能让许青山得逞！
堆肥池是许青山的命根子，要是把这池子毁了，他的“科学种田”就成了空谈，试点田没了肥料，产量肯定上不去！
陈向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借着月光摸到堆肥池边。钉耙的铁齿在夜色里闪着冷光，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举起钉耙，就往密封的池壁砸去！
“咚！”
沉闷的响声在夜里格外刺耳，石墙上的泥浆被砸掉一块，露出底下的石头。
“谁？！”
一声大喝突然从旁边的草垛后传来，吓得陈向东手一哆嗦，钉耙“哐当”掉在地上。
赵铁柱提着灯笼跑了出来，灯笼的光映出陈向东惊慌失措的脸。“陈向东！你在干啥？！”
原来，许青山早就料到陈向东可能会耍阴招，特意让赵铁柱多留意堆肥池，晚上轮流过来守着。刚才赵铁柱正躲在草垛后打盹，被砸墙的声音惊醒，正好撞破了陈向东的阴谋。
陈向东脸色煞白，强装镇定地捡起钉耙：“我……我路过这里，看到池壁好像要塌了，想过来看看。”
“放屁！”赵铁柱气得脸通红，举起灯笼照向池壁上的缺口，“你这是路过？分明是想砸了堆肥池！许青山就知道你不怀好意，特意让我盯着！”
两人的争吵声惊动了附近的社员，王振山也披着衣服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周晓芸和几个老社员。
“咋回事？大半夜的吵啥？”王振山的声音带着睡意，看到池壁上的缺口和陈向东手里的钉耙，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陈向东，这是你干的？”
陈向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周围的社员也看明白了，纷纷指责起来。
“原来是想毁了堆肥池啊，真不地道！”
“人家许青山好好的搞堆肥，为了让大家多收粮，他倒好，背地里使坏！”
“难怪一直看许青山不顺眼，原来是怕人家比他强！”
周晓芸看着陈向东，眼神里满是失望：“陈向东，你怎么能这样？大家都是为了磨盘沟，你就算不支持，也不能破坏啊！”
陈向东被说得无地自容，扔下钉耙，蹲在地上捂着脸：“我就是不服！凭什么他许青山一个懒汉，能让所有人都信他？我辛辛苦苦干活，却没人看得见！”
“干活不是光靠蛮劲！”许青山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他慢慢走过来，眼神平静地看着陈向东，“你觉得我懒，可我能用三天时间让试点田见效；你觉得我瞎折腾，可堆肥池能让土地变肥沃。大家信我，不是因为我会说，是因为我做的事管用。”
他转向王振山：“王队长，堆肥池只是砸掉了点泥浆，重新补上就行，不影响里面的堆肥发酵。”
王振山看着许青山从容的样子，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陈向东，气得浑身发抖：“陈向东！你太让我失望了！明天全队开会，我要好好批评你！扣你三个月工分，给我好好反省！”
陈向东身子一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社员们渐渐散去，赵铁柱气鼓鼓地看着陈向东：“以后你再敢搞破坏，我饶不了你！”
许青山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轻声说：“算了，先把池壁补上吧，别影响了明天用堆肥。”
月光下，两人开始和泥补墙，周晓芸也留下来帮忙递工具。陈向东蹲在原地，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有不甘，有羞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这步错棋，不仅没能阻止许青山，反而让所有人都彻底看清了他的狭隘，也让许青山在磨盘沟的根基，变得更加牢固。
而明天，就是赌约兑现的日子。那三亩试点田，到底能不能创造奇迹？磨盘沟的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