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许珍家门口，姜熙瑶从自行车把手上解下那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
是她特意挑的乔迁礼。
“恭喜啊珍珍，总算在这儿有了自己的小家。”
她把东西递过去，眼里带着真切的笑意。
“哎哟，还带啥礼！”
许珍笑着接过来，看这包装就猜出来说吃食，“还是瑶瑶了解我。”
几人掀了门帘进院，许珍的新家确实不大，就一间屋子。
格局有点像姜熙瑶大学毕业后租的那种单间公寓。
一个人住，这样的空间其实正合适。
毕竟日后要是回城了，房子也是要归还给大队的。
只不过自己要比许珍要求更高些。
想起自己搬家时，大小物件都是顾北泽一手操办，连个板凳腿都没让她沾手。
他总能不动声色地弄来些稀罕物，仿佛那些紧俏的票据和物资，到了他这儿都不成问题。
再看许珍屋里的桌椅板凳，应该是上哪淘换的二手家具。
也能看出是一点点凑齐的，姜熙瑶心里难免有点感慨。
这年代物资金贵，很多家里的家具会选择去废品站淘换二手的。
也就她是个例外，现在想想还是太扎眼了些。
院里的刘宠弟早手脚麻利地往灶台去了，嘴里念叨着“菜都温着呢”。
姜熙瑶赶紧跟过去搭手，端起灶上的搪瓷盆往屋里送。
别看屋子是单间，进深倒不小，砌了炕、衣柜和一张方桌后，几个人走动起来仍绰绰有余。
许珍和自己一样，不太习惯用炕桌。
不过听本地人讲冬天在炕上吃饭得劲儿，后面可以试试。
许珍忙着给顾青山和顾北泽搬板凳，嗓门清脆：“快坐快坐！”
姜熙瑶和顾北泽是吃过饭的。
所以对着满桌菜，也只是象征性地夹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姜熙瑶就跟着许珍和刘宠弟闲聊起来。
许珍和刘宠弟絮絮叨叨讲着大队里的新鲜事，顾青山偶尔插两句嘴，席间倒也热络。
姜熙瑶听得认真，时不时插句嘴，眼里漾着笑，看着倒真像把上午的糟心事抛在了脑后。
顾北泽坐在旁边，手里握着个没动过的白面馒头，目光却总不自觉地落在姜熙瑶脸上。
他瞧着她笑，瞧着她跟许珍打趣，心里却没完全放下。
出了这种事，换作旁人怕是早蔫了，她却还能强撑着坐在这儿陪大家说笑，到底是真的不怕，还是在硬扛？
希望她在这种热闹氛围里能转移注意力。
姜熙瑶其实察觉到了他的打量，心里暖了暖，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椅子。
姜熙瑶其实没他想的那么紧绷。
听着许珍讲李大娘把酱油当醋放的糗事，她是真的笑出了声。
这种被烟火气包裹的热闹，确实能冲淡些阴影。
就像小时候摔了跤，只要有人在旁边咋咋呼呼地哄着，疼好像也能轻几分。
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对她是有用的。
当时不会觉得害怕，全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但还是会有点儿后怕。
偶尔静下来夹菜的瞬间，上午树林里的画面还是会闪过来。
那几个男人围上来时的狞笑，拳头带起的风擦过耳边的凉意。
当时只想着怎么脱身，脑子里全是防身术的招式。
满脑子就是打趴那些人。
她终究是个女孩子。
再利落的身手，再冷静的头脑，也抵不过那一刻孤身面对恶意时的单薄。
几人也默契地没提今天的事情。
姜熙瑶能感到大家在努力地分散她的注意力，逗她开心。
她的心里暖洋洋的。
有人这样盯着自己的情绪，好像那点后知后觉的怕，也没那么难捱了。
正怔忡着，手背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抬眼，撞进顾北泽的目光里。
那眼神里没有追问，只有点到即止的了然，像在说“我知道”。
姜熙瑶心里微动，朝他悄悄弯了弯唇角。
饭后收拾妥当，姜熙瑶轻声说想回去休息了。
众人见她眼底确实藏着倦意，都知道她这一天耗了太多心神，便没多挽留，只嘱咐她好生歇着。
顾北泽自然地跟着她往家走。
推开姜熙瑶那间小屋的门，屋里还留着点白日的余晖。
“我去打盆水，你擦擦脸？”顾北泽说着就要转身往水缸那边去，手腕却忽然被拉住。
下一秒，姜熙瑶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头抵着他的后背，力道很轻。
顾北泽浑身一僵，随即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缓缓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手臂收得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声音低哑得厉害：“对不起……是我没护好你。”
姜熙瑶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那声音像定海神针，让她很有安全感。
她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她就是想拥抱缓解心里的各种情绪，说不上来是什么。
只是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才敢把那点后怕和委屈，借着这个拥抱泄出来一点点。
顾北泽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一点微凉的湿意，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怀里的人闷闷地开了口，声音带着点没散尽的鼻音：“你……你不要走了。”
顾北泽一怔，低头看她。
姜熙瑶抬起脸，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水光，眼神却很亮，直勾勾望着他：“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顾北泽的心湖，荡开层层涟漪。
他喉结动了动，看见她眼底那点藏不住的依赖，根本拒绝不了。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轻声说：“好。”
姜熙瑶紧绷的肩膀霎时松了下来，重新把头埋回他怀里。
顾北泽拿起她的毛巾，蘸了温水给她擦了脸，又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姜熙瑶喝完水就进了房间。
从柜子里实则在空间拿了一套棉质的男士睡衣。
“今天跑了一路，身上都是土，换换吧。”
她把睡衣递过去，眼神坦然，“你在外面换，我先进去了。”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进了里间，轻轻带上了门，留下顾北泽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