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张明换了身深色夹克。
把手机揣进兜里。
西城区老码头已经荒废多年。
白天都少有人来。
更别说晚上。
他打了辆车过去。
路上给林雨发了条消息。
“到地方了跟你说。”
林雨秒回。
“小心。”
张明没再回复。
车子在距离码头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停下。
司机探头看了看外面。
“小兄弟。”
他说。
“前面真没路了。”
“而且那地方晚上挺乱的。”
“你确定要去？”
张明付了钱下车。
“确定。”
司机摇摇头开走了。
张明沿着江边小路往里走。
两旁都是废弃的仓库。
墙皮剥落。
窗户早就没了玻璃。
风吹过来带着江水的腥味。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张明加快脚步。
手机显示已经七点五十。
还有十分钟。
走了大概五百米。
前方出现老码头的轮廓。
几根木桩子歪歪斜斜地立在水里。
码头上有个破旧的小屋。
应该以前是守夜人住的。
现在门窗都掉了。
张明站在码头入口。
四周静悄悄的。
只有江水拍打堤岸的声音。
他掏出手机。
给林雨打了个电话。
“我到了。”
“你在外面等着。”
“看到不对劲就报警。”
林雨那边很嘈杂。
应该是在路上。
“你等等。”
她说。
“我马上就到。”
“别挂电话。”
“放兜里就行。”
“我听着动静。”
张明想了想。
“行。”
他把手机塞回兜里。
没挂断。
正准备往里走。
突然后面传来脚步声。
张明猛地转身。
一个中年男人从暗处走出来。
穿着黑色风衣。
头发梳得整齐。
但脸上有道很深的疤。
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巴。
“张明？”
男人问。
“我是。”
张明盯着他。
“你就是王先生？”
男人点点头。
“跟我来。”
他说着转身往码头深处走。
张明跟在后面。
两人穿过几排废弃的集装箱。
来到靠近江边的一个空地。
这里视野开阔。
能看到对岸的灯火。
但四周很暗。
只有远处的路灯照过来一点微弱的光。
男人停下脚步。
从口袋里掏出烟。
“抽吗？”
张明摇摇头。
“不抽。”
男人自己点了一根。
深吸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张明没说话。
等着他继续。
男人吐出烟雾。
“因为赵德胜。”
他说。
“他这人我跟了十几年。”
“什么德行我清楚。”
“你现在查他。”
“是不是觉得特别难？”
张明点点头。
“到处碰壁。”
“正常。”
男人弹了弹烟灰。
“赵德胜这人最擅长的就是编网。”
“他在市局混了二十多年。”
“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
“你想查他？”
“除非有铁证。”
“而且得是那种直接致命的。”
张明往前走了一步。
“你有吗？”
男人笑了。
那道疤在脸上扭动。
看起来有点瘆人。
“我要是有。”
他说。
“早就拿出来了。”
“还用等你？”
张明皱眉。
“那你找我干什么？”
“逗我玩？”
男人摆摆手。
“别急。”
他说。
“我虽然没证据。”
“但我知道证据在哪。”
张明心跳快了几拍。
“在哪？”
男人掐灭烟头。
“你听说过王海吗？”
“赵德胜以前的司机。”
张明想了想。
“好像听过。”
“三年前跳江死了？”
“对。”
男人说。
“就是那个王海。”
“其实他不是跳江。”
“是被人推下去的。”
张明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在现场。”
男人说。
“那天晚上。”
“赵德胜叫我过去。”
“说要处理点事。”
“我到的时候。”
“王海已经跪在江边了。”
“旁边还站着两个人。”
“都是道上混的。”
“赵德胜当着我的面。”
“让那两个人把王海推下去。”
张明浑身发冷。
“为什么？”
“王海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男人说。
“具体什么事我不清楚。”
“但肯定跟赵德胜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有关。”
“王海想拿这个威胁他。”
“结果就送命了。”
张明深吸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报警？”
男人冷笑。
“报警？”
他说。
“报给谁？”
“报给赵德胜自己吗？”
“我当时就在场。”
“也算是帮凶。”
“我要是说出去。”
“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张明沉默了。
半晌才开口。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
男人转过身。
看着江面。
“因为我受够了。”
他说。
“这些年跟着赵德胜。”
“干了太多缺德事。”
“我老婆走了。”
“儿子也不认我。”
“我现在就是个烂人。”
“但我还想做点人事。”
“哪怕是为了赎罪。”
张明走到他旁边。
“那你告诉我。”
“证据在哪？”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
递给张明。
“王海死之前。”
他说。
“把掌握的所有证据藏起来了。”
“包括账本。”
“录音。”
“还有一些文件。”
“这些东西要是曝光。”
“赵德胜立刻完蛋。”
张明接过照片。
借着远处的灯光看。
照片上是个老旧的储物柜。
编号是327。
“这是哪？”
“江北汽车站。”
男人说。
“二楼候车室旁边的寄存处。”
“王海当年把东西存在那。”
“钥匙我没有。”
“但你可以想办法弄开。”
张明捏着照片。
手都在抖。
“这是真的？”
“真的。”
男人说。
“但你得快。”
“赵德胜最近也在找这批东西。”
“他要是先找到。”
“咱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张明把照片装进兜里。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警方？”
男人转身看着他。
“我说了。”
“警方里也有赵德胜的人。”
“你告诉谁都不保险。”
“只有你自己去拿。”
“然后直接捅到省里。”
“或者找媒体。”
“这样才有希望。”
张明点点头。
“我知道了。”
男人看了看手表。
“时间不早了。”
他说。
“你该走了。”
“记住。”
“这事千万别声张。”
“连你身边的人都不要说。”
“包括那个姓林的女警。”
张明一惊。
“你怎么知道？”
男人笑了笑。
“赵德胜什么都知道。”
他说。
“别以为你们做的很隐蔽。”
“你要是真想扳倒他。”
“就得比他更狠。”
说完转身离开。
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张明站在原地。
看着手里的照片。
心里五味杂陈。
这到底是个陷阱。
还是真的机会？
他拿不准。
但他没有选择。
掏出手机。
林雨的声音立刻传来。
“张明？”
“你还好吗？”
“我没事。”
张明说。
“谈完了。”
“你在哪？”
“我在路口。”
林雨说。
“看到你出来了吗？”
“看到了。”
张明往回走。
“你等我一下。”
“马上到。”
挂了电话。
他加快脚步。
脑子里全是刚才男人说的话。
江北汽车站。
327号储物柜。
王海的证据。
这些东西要是真的。
那赵德胜就完了。
但万一是假的呢？
万一这就是个圈套。
等着他往里跳呢？
张明走到路口。
看到林雨的车停在那。
她站在车旁。
看到他立刻迎上来。
“怎么样？”
她问。
“对方说什么了？”
张明犹豫了一下。
“没什么。”
他说。
“就是想试探我。”
“看我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
林雨盯着他。
“真的？”
“真的。”
张明避开她的眼神。
“走吧。”
“回去了。”
林雨看了他几秒。
“你在骗我。”
张明没说话。
“张明。”
林雨提高了声调。
“咱们都到这份上了。”
“你还瞒着我？”
张明转过身。
“林雨。”
他说。
“有些事你不知道更好。”
“这样更安全。”
林雨气笑了。
“安全？”
她说。
“你跟我谈安全？”
“张明。”
“你他妈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张明闭上眼。
“对不起。”
他说。
“但这次真的不能告诉你。”
林雨看着他。
半晌没说话。
“行。”
她说。
“你不说拉倒。”
“但我告诉你。”
“你要是出事。”
“我饶不了你。”
说完转身上车。
发动引擎。
张明站在原地。
看着车尾灯渐渐远去。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但他知道。
这次真的不能连累她。
掏出手机。
看着那张照片。
江北汽车站。
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