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在窗边站了很久。
雨还在下。
天色暗下来。
厨房的灯光打在母亲脸上。
她老了。
头发白了大半。
眼角的皱纹深了。
“你先吃饭。”母亲说。“我去躺一会儿。”
她转身往卧室走。
脚步有些沉。
张明看着她的背影。
心里堵得慌。
他走到餐桌前。
三菜一汤。
都是他爱吃的。
筷子拿起来。
又放下。
吃不下。
手机响了。
林雨的电话。
“怎么样？”她问。
“证实了。”张明说。“我妈确实收了钱。”
“那现在…”
“我还在想办法。”
“张明。”林雨顿了顿。“你要不要考虑…”
“别说了。”张明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张明说完挂了电话。
他起身。
走到卧室门口。
轻轻推开门。
母亲背对着他躺着。
肩膀一抖一抖的。
在哭。
张明退出来。
关上门。
靠在墙上。
闭上眼。
他想起小时候。
父亲去世后。
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
洗衣做饭。
打两份工。
从没喊过累。
他考上警校那天。
母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儿子有出息了。”她说。
“以后要当个好警察。”
张明睁开眼。
走回客厅。
拿起手机。
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
是周局。
“周局。”张明说。“我是张明。”
“怎么了？”周局的声音有些疲惫。
“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说。”
张明深吸一口气。
“我想…撤回举报。”
电话那头沉默了。
很久。
“为什么？”周局问。
“因为…”张明犹豫了。“我查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关于我自己的。”张明说。“我可能也有问题。”
周局叹了口气。
“明明。”他说。“你跟我说实话。”
“是不是赵德胜威胁你了？”
张明愣了一下。
“不是。”
“那是什么？”
张明咬了咬牙。
“是我家里的事。”他说。“我不能连累我妈。”
周局又沉默了。
“你妈收了钱？”
张明没说话。
“多少？”
“十万。”
“为了什么？”
“治病。”张明说。“胃癌。”
周局在电话里抽了口烟。
“明明。”他说。“你听我说。”
“你要是现在退了。”
“以后会后悔的。”
“我知道。”张明说。“但我没办法。”
“有办法。”周局说。“你把材料给我。”
“我来处理。”
“周局…”
“别说了。”周局打断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妈收的钱可以查清楚。”
“是不是被胁迫的。”
“有没有其他隐情。”
“这些都能查。”
“但你要是现在退了。”
“什么都查不了。”
张明抓着手机。
手指发白。
“可是我妈说她是自愿的。”
“她当然会那么说。”周局说。“她是为了保护你。”
“但实际情况怎么样。”
“得专业人员来判断。”
张明没说话。
“听我的。”周局说。“把材料给我。”
“这案子我接手。”
“你妈的事也交给我。”
“我保证。”
“不管结果怎么样。”
“都给你一个公正的处理。”
张明闭上眼。
“好。”他说。
“明天来我办公室。”周局说。“把东西都带过来。”
“好。”
挂了电话。
张明坐在沙发上。
看着窗外的雨。
手机又响了。
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
“张警官。”
是赵德胜的声音。
张明握紧了手机。
“你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谈谈。”赵德胜笑着说。“见个面。”
“没什么好谈的。”
“别急着拒绝。”赵德胜说。“你妈的病我知道。”
“手术费我可以再出一点。”
“条件是你把举报撤了。”
张明站起来。
“你在威胁我？”
“威胁？”赵德胜笑了。“我这是帮你。”
“你一个小警察。”
“一个月挣多少钱？”
“你妈后续治疗还要不少钱吧？”
“我可以全包了。”
“只要你配合。”
张明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模糊的街景。
“你觉得我会答应？”
“会的。”赵德胜说。“因为你没得选。”
“你现在举报我。”
“我下去了。”
“但你妈的事也会被查。”
“到时候你这警察也当不成了。”
“何必呢？”
“大家都是为了生活。”
“没必要这么较真。”
张明深吸一口气。
“你说完了？”
“完了。”
“那我告诉你。”张明说。“我不会撤。”
“而且你的事。”
“我会查到底。”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赵德胜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
“你会后悔的。”
“不会。”张明说完挂了电话。
他关了机。
坐回沙发上。
头埋在手里。
卧室的门开了。
母亲走出来。
“刚才谁的电话？”
“没谁。”张明抬起头。“工作上的事。”
母亲走过来。
坐在他旁边。
“明明。”她说。“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张明没说话。
“别担心。”母亲拍拍他的手。“我没事。”
“手术很成功。”
“医生说恢复得不错。”
“以后注意点就行。”
张明看着她。
“妈。”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母亲笑了。“你又没做错什么。”
“是我。”张明说。“是我没照顾好你。”
“傻孩子。”母亲摸摸他的头。“你工作那么忙。”
“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我这点病算什么。”
张明握住母亲的手。
“妈。”他说。“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
“那你等我。”张明说。“等我把这事处理完。”
“到时候。”
“我会好好陪你。”
母亲眼眶红了。
“好。”她说。“妈等你。”
第二天。
雨停了。
天放晴。
张明开车去了市局。
周局的办公室在五楼。
门开着。
里面坐着好几个人。
都是纪检部门的。
“来了。”周局说。“坐。”
张明走进去。
把带来的材料放在桌上。
“都在这里了。”
周局接过来。
翻了几页。
递给旁边的人。
“你先回去。”他说。“这事我们会调查。”
“有结果了通知你。”
张明点点头。
“周局。”他说。“我妈的事…”
“我知道。”周局打断他。“会一起查。”
“但你放心。”
“我们会客观公正。”
张明站起来。
“谢谢周局。”
“别谢我。”周局说。“你做的是对的。”
“虽然过程可能会很难。”
“但坚持下去。”
“总会有结果的。”
张明走出办公室。
电梯里。
手机响了。
是林雨。
“怎么样？”她问。
“材料交上去了。”张明说。“接下来就看调查结果了。”
“你妈那边呢？”
“一起查。”
林雨沉默了一会儿。
“张明。”她说。“不管结果怎么样。”
“我都支持你。”
张明嘴角动了动。
“谢谢。”
电梯门开了。
他走出去。
阳光很刺眼。
张明眯了眯眼。
深吸一口气。
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