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县财政科的办公室藏在县府楼的老楼里，墙皮泛黄，墙角堆着几摞旧账本，纸页边缘卷得像波浪，空气里飘着股陈年纸张的霉味。林舟坐在硬木沙发上，手里的“青杨镇试点资金申请报告”被他攥得发皱——报告里“直播设备采购”“电商培训”的条目旁，他用红笔标了个小苹果，是照着苏晓贴的贴纸画的。
对面的刘科长戴着老花镜，手指划过账本上的红色数字，眉头皱成了疙瘩。“小林啊，”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声音透着股无奈，“不是我不给你批，你看这账本——城郊大棚要补贴，三个村小等着修教室，还有防汛的物资钱没着落，县财政真的兜不住了，你这试点资金，至少得等三个月。”
林舟的心沉了沉——他上周跟苏家村的村民保证过，“月底就把设备买回来”，王大爷还特意把攒的养老钱拿出来，说“不够咱凑”，他硬是拦了回去，说“政府会解决”。现在看来，这“解决”要黄了。
“刘科长，”他往前凑了凑，声音有点急，“村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设备开播，再等三个月，苹果都下市了，今年的收成就砸了！”
刘科长叹了口气，把账本合上：“我知道你急，可钱确实紧张，我总不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吧？”
林舟攥着报告站起来，手指把“苹果”画得更重了。走出老楼，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他蹲在台阶上，掏出手机想给苏晓发消息，却不知道怎么说——怕她失望，更怕村民们的期待落空。
“蹲这儿干啥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林舟抬头，见李曼拎着个帆布包走过来，包上印着“苏家村小学”的字样——是她支教时学校发的。“是不是资金没批下来？”
林舟点点头，把报告递给她。李曼翻了两页，眼睛亮了：“我有办法！县职高有个‘乡村振兴实践基金’，是城里企业捐的，专门给村一级的小项目用，不用走财政流程，我认识负责的老师，帮你问问？”
她掏出手机就打，语速飞快地说：“王老师，我是李曼，想申请那个实践基金，给苏家村搞苹果电商直播……对，村民都准备好了，就缺设备钱……好，我明天把材料送过去！”
挂了电话，她拍了拍林舟的肩膀：“成了！老师说下周审核，材料齐的话，一周内就能放款。”林舟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刚想说谢谢，就见李曼从帆布包里掏出张表：“对了，我申请去苏家村小支教了，下周就报到，以后咱就是‘同事’啦。”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县府楼的台阶上。林舟摸出手机给苏晓发微信：“资金有眉目了，下周就能买设备，你跟村民们说，等着开播卖苹果！”苏晓秒回：“真的？我现在就去喊大家！”后面跟着个蹦跳的表情包，像极了她此刻的样子。
第二幕
林舟刚把直播设备的采购清单整理好，王磊就拿着个信封走进来，脸色沉得像阴天。“小林，你看看这个。”他把信封往桌上一扔，信封没贴邮票，也没写寄信人，封口是用胶水粘的，透着股鬼鬼祟祟的意味。
林舟拆开信封，里面掉出张皱巴巴的打印纸，字是宋体五号，看着冷冰冰的：“林舟利用青杨镇试点项目，收受苏家村村民好处，强迫县职高优先安排培训，损害其他村利益，望上级严肃查处。”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风声。王磊盯着他：“这事你怎么说？”
林舟捏着那张纸，指腹蹭过“收受好处”四个字，像摸到了扎人的刺。但他没慌——他想起苏晓爹塞给他的苹果，王大爷递来的烤红薯，还有村民们凑钱时攥得发皱的零钱，这些都比这张纸真实。
“王科长，我申请公开调查。”他抬起头，声音很稳，“我这里有所有的聊天记录、资金申请材料，还有村民凑钱买设备的收条，都可以公示。另外，我想请苏家村的村民来县里，跟其他村的代表一起开会，把试点的事说清楚。”
王磊愣了愣——他以为林舟会慌，会辩解，没想到这么冷静。“行，就按你说的办。”他拿起信封，“我去跟领导说，下午开个协调会。”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了李曼耳朵里。她冲到林舟办公室，气得脸都红了：“肯定是张科干的！他之前就不服你搞试点，现在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林舟拉住她：“别猜，等开会说清楚就好。”他给苏晓发微信：“下午需要村民来县里作证，能组织几个人吗？”苏晓回：“放心，我爹、王大爷他们都愿意去，现在就往县里赶！”
下午的协调会，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苏晓爹拿着收条，站起来说：“这是我们村民凑钱买设备的收条，林同志一分钱没要，还自己掏腰包买直播教程；职高的培训，是我们先报名的，其他村后来也报了，根本没‘优先’这说法！”
王大爷举着个苹果，声音洪亮：“这苹果是我们自己种的，送点给林同志尝，算‘好处’吗？要是算，我们天天送！林同志帮我们修泵站、搞直播，没要过我们一针一线，这信就是瞎掰！”
其他村的代表也纷纷开口：“我们村也报了直播培训，职高老师很公平，没偏向苏家村。”“林同志上次还帮我们村看了泵站，是个实在人。”
坐在角落的张科脸色发白，头埋得低低的——他本来想借匿名信搅黄试点，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明远最后走进来，手里拿着那张匿名信，看都没看就撕成了两半：“这种没证据的脏水，以后别让它出现在县府办。”他看着林舟，眼神里满是认可，“小林，你做得对——行得正，就不怕影子斜；心里装着村民，就不怕别人造谣。”
散会后，王磊拍着林舟的肩膀：“好小子，沉得住气，我没看错你。”林舟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颗杏干——是苏晓早上塞给他的，甜得正好，压过了刚才的糟心。他想，只要心里干净，再脏的水也泼不黑。
第三幕
苏家村的果园里，阳光像碎金子一样洒在苹果树上，红苹果挂在枝头，被风一吹，晃得人眼晕。林舟扛着手机支架，把镜头对准树下——苏晓穿着碎花裙，手里举着个最大的苹果，脸颊红扑扑的，像刚摘的苹果。
“大家好，我是苏晓，这是我们苏家村的苹果，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还带着露水呢。”她有点紧张，声音发颤，手指攥着苹果的蒂都白了。林舟在镜头外小声提醒：“别怕，跟平时给我介绍苹果一样说。”
苏晓深吸一口气，咬了口苹果，脆甜的汁水流下来，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你们看，汁水都流出来了，这苹果是用有机肥种的，没打农药，10块钱一斤，买五斤送一斤，包邮到家！”
弹幕“唰唰”地滚起来：“主播长得真好看！苹果看着就甜！”“我买十斤，送我妈！”“能看看果园吗？想知道苹果是怎么长的。”
苏晓的爹赶紧凑过来，对着镜头比划：“来，给大家看看我们的果树，这树都三十年了，根深叶茂，结的果子才甜！”王大爷也挤过来，举着个小篮子：“这是刚摘的，新鲜得很，大家放心拍，我们保证坏果包赔！”
村民们都围了过来，有的举着苹果喊“买它”，有的给镜头展示果园的景色，还有个小娃娃凑到镜头前，奶声奶气地说：“苹果甜，姐姐甜，大家快买呀！”
林舟扛着支架，看着镜头里热闹的画面，心里暖烘烘的。李曼站在他旁边，举着个小本子记订单：“已经卖了200斤啦！”她抬头看林舟，眼睛笑成了月牙：“没想到这么火！”
直播两个小时，总共卖出了300斤苹果。关掉镜头的那一刻，村民们欢呼起来，苏晓的爹握着林舟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小林，谢谢你！这下苹果再也不会烂在地里了！”苏晓抱着林舟的胳膊，笑得露出小虎牙：“我就知道，我们能成！”
夕阳西下，把果园染成了橙红色。林舟坐在田埂上，咬着苏晓递来的苹果，甜汁在嘴里散开。他看着眼前欢呼的村民，看着远处的麦田，突然觉得，县府楼的台阶再高，也不如这田埂踏实；公文包里的文件再厚，也不如这直播间里的欢呼声动人。
风刮过果园，带着苹果的甜香，林舟摸出手机，给周明远发了条微信：“直播成功了，卖了300斤，村民们很开心。”周明远秒回：“好样的！晚上我去果园，咱一起吃苹果，庆祝庆祝！”
林舟笑了，把手机揣回兜里——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还有更多的苹果要卖，更多的麦田要种，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这片土地，就什么都不怕。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