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力化开,如同暖泉流淌过干涸的河床。王啸云引导着“生生造化散”磅礴而温和的药力,在破损的经脉中艰难运行周天。每一次循环,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剧痛过后,便是经脉被修复拓宽的舒畅感。
不知运行了多少个周天,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内息也只恢复了三四成,但至少行动已无大碍,根基的损伤也被暂时稳住,不至于留下不可逆的隐患。
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药香的浊气,第一时间看向身旁。
林朝英已然苏醒,正盘膝坐在林婉清身边,小心地为其擦拭额角的冷汗,脸上忧色未褪,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明。冰心镇魂丹显然起了作用。
而林婉清,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许多,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仿佛大病初愈。
“你醒了?”林朝英察觉到动静,抬起头,看到王啸云恢复行动,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被担忧取代,“感觉怎么样?你的伤……”
“死不了。”王啸云摆摆手,声音还有些沙哑,“你师姐呢?”
“丹药很有效,师姐体内那股阴寒邪力似乎被压制驱散了不少,但心神损耗太重,一时还醒不过来。”林朝英低声道,语气带着后怕和感激,“这次……又多亏你了。还有那位老前辈……”
王啸云摇摇头,神色凝重:“此地不宜久留。那黑袍人未必死透,藏剑山庄和影刹的追兵随时可能到。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林朝英也深知情况危急,点头道:“我知道后山有一条隐秘小路,可以绕过主道,通往山外的一个荒村。那里应该暂时安全。”
两人不再耽搁。王啸云强撑着背起依旧昏迷的林婉清,林朝英在一旁搀扶,三人踉跄着走出瀑布后的出口,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
林朝英所指的小路极其隐蔽崎岖,几乎被荒草藤蔓完全覆盖,寻常人根本难以发现。一路上,两人都紧绷着神经,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那场爆炸动静太大,又或许是黑袍人重伤遁走暂未传出消息,一路并未遇到追兵。
天色蒙蒙亮时,三人终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山区,眼前出现一片破败的村落景象。残垣断壁,荒草丛生,显然早已废弃多年,毫无人烟。
“就是这里了。”林朝英指着村尾一处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院落,“那里以前是村长的房子,有个地窖,应该可以藏身。”
三人进入院子,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屋内蛛网密布,家具腐朽,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王啸云小心地将林婉清放在角落一堆相对干净的干草上,自己也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背着一个人走如此远的山路,对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负担极大。
林朝英顾不上休息,仔细检查了师姐的情况,确认暂时稳定后,又担忧地看向王啸云:“你……”
“俺没事,歇会儿就好。”王啸云打断她,从怀中取出那瓶所剩不多的“生生造化散”,又倒出一点服下,继续运功疗伤。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恢复更多实力。
林朝英默默地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曾经被她视为无赖混混的少年,一次次在绝境中救她,变得愈发强大、坚韧,也承担了太多本不该他承担的重压。
她轻轻叹了口气,也开始盘膝调息,努力恢复自己微薄的内力。
地窖内陷入了寂静,只有三人细微的呼吸声。
日头渐渐升高,又缓缓西斜。
王啸云沉浸在疗伤之中,生生造化散的药效非凡,加上他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和黑铁块潜移默化的滋养,伤势恢复的速度远超预期。到了傍晚时分,他的内息已然恢复了六七成,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有差距,但至少有了自保之力。
他缓缓收功,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林朝英也同时醒来,气色好了不少。她看向依旧昏迷的师姐,眉头微蹙:“师姐怎么还没醒?冰心镇魂丹药效应该很强才对……”
王啸云走到林婉清身边,蹲下身,仔细感知了一下她的状况,沉吟道:“她心神受创太重,加之之前似乎一直在抵抗剑魄的控制,消耗远超想象。丹药只能稳住伤势,驱散邪力,要彻底苏醒,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或者……更强的外力刺激。”
他想起林婉清最后那清醒瞬间喊出的话语——“剑魄”、“控制青冥”、“陷阱”……心中愈发沉重。影刹的手段,当真诡异歹毒。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南昭地界。”王啸云沉声道,“这里已经是是非中心。影刹、藏剑山庄、还有闻风而来的各路江湖人……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找到。”
林朝英点头赞同,但看着昏迷的师姐,又面露难色:“可是师姐她……”
“带着走。”王啸云斩钉截铁,“俺背着她。等到了安全地方,再想办法让她苏醒。”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黑铁块,毫无征兆地再次微微发热起来!这一次,不再是警示,而是传递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牵引感!方向……似乎是村子的东头?
几乎同时,地窖入口处,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咔嚓”声,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断了枯枝!
王啸云和林朝英脸色同时一变!
有人!而且潜行技巧极高!若非黑铁块异常和王啸云灵觉敏锐,根本发现不了!
两人瞬间屏住呼吸,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地窖入口下方,凝神倾听。
地面上,极其细微的脚步声正在缓缓靠近地窖入口,不止一人!他们动作轻盈,气息收敛得极好,显然都是擅长隐匿刺杀的好手!
是影刹的追兵?还是藏剑山庄的人?亦或是……其他闻讯而来的贪婪之徒?
王啸云眼中寒光一闪,对林朝英做了个“守好师姐”的手势,自己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地窖木梯,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暮色四合,残月未升,光线昏暗。
只见三个穿着夜行衣、黑巾蒙面的身影,正呈品字形,小心翼翼地逼近地窖入口。他们手中持着淬毒的短刃和弩箭,眼神锐利如鹰,动作专业而狠辣,一看便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
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另外两人封锁左右,自己则缓缓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要掀开地窖的盖板。
就是现在!
王啸云不再犹豫!在那杀手手指即将触碰到盖板的瞬间,他猛地一脚踹开地窖盖板!
轰!
厚重的木板如同炮弹般向上砸出!那名蹲着的杀手猝不及防,直接被木板砸中面门,惨叫一声,鼻梁塌陷,鲜血狂喷,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王啸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地窖中疾射而出!青冥剑甚至未曾完全出鞘,只是带起一泓青光,如同闪电般划向左侧那名持弩的杀手!
那杀手反应极快,下意识地抬起弩箭格挡!
嗤啦!
精钢弩箭被连弩带臂,齐肘斩断!杀手甚至来不及惨叫,王啸云左掌已然印在他的胸口!
嘭!胸骨碎裂声清晰可闻!那名杀手眼球暴突,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气息全无!
右侧那名杀手见状,骇得魂飞魄散,根本不敢接战,转身就想逃入夜色!
王啸云岂会让他逃走?脚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追上,青冥剑后发先至,从其后心一穿而过!
噗嗤!
杀手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剑尖,缓缓倒地。
从暴起发难到三名杀手悉数毙命,不过呼吸之间!干净利落,狠辣果决!
经过连番生死搏杀和慧明大师的点化,王啸云对时机的把握和出手的狠辣,已然更上一层楼!
林朝英也从地窖中探出身,看到地上三具尸体,脸色发白,但更多的是警惕:“他们是什么人?”
王啸云蹲下身,迅速在尸体上搜索,很快从为首那名杀手怀中摸出一块令牌。
令牌漆黑,入手冰凉,正面雕刻着一个模糊的、仿佛融入阴影中的鬼爪图案,背面则是一个数字——“柒”。
“不是影刹,也不是藏剑山庄的人。”王啸云眉头紧锁,这令牌的图案他从未见过,“像是某个杀手组织的标记。”
他将令牌递给林朝英。
林朝英接过令牌,仔细查看,忽然脸色微变:“这个图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是‘暗影楼’!江湖上最神秘、要价最高的杀手组织!据说他们接单从不失手!他们怎么会找上我们?”
暗影楼?王啸云心中一沉。名器谱第十的诱惑果然巨大,连这种只认钱的杀手组织都引来了!
“此地不能再待了!”王啸云当机立断,“杀了他们的人,暗影楼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快会有更强的杀手到来!我们必须立刻走!”
他迅速将三具尸体拖到隐蔽处草草掩盖,消除痕迹。
然后回到地窖,背起依旧昏迷的林婉清。
“往哪个方向?”林朝英焦急问道。
王啸云感受着怀中黑铁块那持续不断的、指向东方的微弱牵引感,虽然不知缘由,但此刻别无选择。
“向东!”
两人借着暮色的掩护,迅速离开荒村,再次投入茫茫荒野之中。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数道如同幽灵般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荒村,很快找到了那三具杀手的尸体。
为首一名戴着银色鬼爪面具的身影检查完尸体和战斗痕迹,发出冰冷的笑声:
“目标实力评估有误……情报更新。通知下去,‘玄’字级小队出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那把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