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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记忆的尽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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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凯奥斯!我知道你还在里面。”凯奥斯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茫然睁开双眼,耳畔回荡着安培尔近乎哀求的呼唤。“不要再伤害更多无辜的人了,凯奥斯……我知道你还在里面,快醒过来,凯奥斯!”

“这里是……哪里?”凯奥斯勉强支撑着沉重的身体,缓缓起身。漆黑的流体遍布全身,前方唯有凝重的黑暗与遍地血迹,周围一片漆黑,唯独地面上一片片触目惊心的一片片血迹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猩红色光芒,许多洁白的精灵飘荡在血迹旁仿佛象征着纯洁的灵魂。他抬头望去,仿佛看到了安培尔泪流满面的脸庞。“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哭?”他低声喃喃,一步一步踉跄向前,脚步沉重如坠泥淖。他不断向前走着,向着尽头的一缕曙光。

与此同时伴随着他前进的脚步,记忆潮水般涌回凯奥斯的脑海,带着他溯流至遥远的年代,回到那早已逝去的人类时代。那正是所有的开端,可追溯至公元2063年的那颗陨石降临——它彻底改变了人类文明的走向。随后,生于第三次世界大战后颓败之世的艾萨克,于公元2198年呱呱坠地。尽管大战已逝去数十载,人类滥用紫晶资源的恶果却让文明岌岌可危,地球的空气已经严重污染,巨大的爆炸所引起的灰尘遮天蔽日,全球变暖,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自然灾害,恶劣天气……这些对于科技高度发达的人类社会早已见怪不怪,真正可怕的是被称为第四天灾的ALE灾难,指的是奇点能量失控所导致的灾难。人类文明宛若暴风雨里随时可能覆灭的小船。可在艾萨克深感忧虑之际,许多同世代的人却怡然自得。他们宣称:战争已渐行渐远,家园重建、人口回升,地球生态虽未痊愈,也比昔日硝烟弥漫时好上太多。他们无意多想,更不想拨开繁荣表面下的危机暗流。

艾萨克承认,那颗神秘陨石确实引领了人类能源的质变,带来了无数便利。有人甚至一度幻想,人类即将迈入某种“共产主义”的理想时代。然而,人性的贪欲从不知止。第三次世界大战摧毁了所有太平美梦,将人类文明推向毁灭边缘,所幸各国在最终时刻悬崖勒马,才避免了自我覆灭的结局。或许是年代过于久远的缘故,艾萨克童年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小时候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清晰的回忆自初中时期才开始。艾萨克习惯写日记,但那本日记的前几页莫名被撕去,他也丝毫不记得其中内容。自他有记忆起,母亲便已经不在身边;艾萨克甚至从未见过她的模样。

“你们看,那家伙又在自顾自地写些什么怪东西。”

“是啊,真是个奇葩~。”一道3d投影的小丑图案打在艾萨克脸上,惹得周围同学哄笑不已。“瞧他那副尴尬表情,真不明白怎么会是全班第一,看起来就像个呆傻的木头似的。”时间步入公元2214年,艾萨克就读于市里一所重点高中。他对“战争”并无好感,但却对战争年代“人口锐减”后的相对清净,怀着某种复杂的向往。如今人口渐多,世界熙攘喧闹,但艾萨克并不厌恶“人”本身,只是厌恶那群聚所带来的嘈杂与纷扰。同学们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对艾萨克来说,这个世界仿佛是永恒的黑白画面,毫无颜色。

人声嘈杂、表情多变、肢体动作纷乱……这一切都让艾萨克深感烦躁。他希望逃离这过分喧闹的日常,却无处可逃。高中生活在这样的喧腾里一天天重复,他仿佛一条深陷于干涸裂缝的鱼,无助地挣扎却无法脱身。艾萨克明白,大家都不喜欢他。人们往往都喜欢热情开朗、光芒四射的同伴,对他这种“厌世”模样自然敬而远之。他时常望向窗外,那一排樱花树随着季节更迭,在盛夏里开得缤纷,又随风飘落,令一对对校园情侣感叹浪漫。相比之下,艾萨克只能趁上课时分,偷偷朝窗外投去羡慕又漠然的目光。明媚的金色阳光洒在粉红樱花上,操场泛着青翠,跑道呈现砖红色;在这小小的校园里,世界仿佛永远如此。然而教室狭小,课桌紧挨,几乎一伸手就会碰到彼此,令他倍觉不适。

即便曾有好心同学试着与他做朋友,硬拉他去看感人至深的电影、逛热闹非凡的商场,可当他人潸然泪下时,艾萨克却依旧波澜不惊。他不理解众人为何会为美食或一部电影而欣喜若狂。他不懂人心,更不懂爱。

当周围同学戴上VR眼镜上课时,艾萨克惯常摘下自己的设备,让事先编好的程序在虚拟课堂里留下一个“分身”,而他则独自在校园里散步。虚拟世界资源丰沛,但现实生活对比旧时代反而颇为萧条。据说在过去,人们享用牛排等佳肴唾手可得,如今却只能吃人工培养的细胞肉块。但樱花至少尚存,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站在教学楼顶楼的平台上,远远能望见宏伟的圆弧形电弧装置——那是利用奇点科技将紫晶的能量转化为电能的产物。自从发现紫晶这种神秘矿物,人类首次接触到“虚数空间”这一与现实截然不同的维度,也由此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衍生出各种奇点科技,既用于生活,也被大规模地应用在军事上。

艾萨克极度厌恶脸上的“面具”,它令他更明显地感觉自己与外界隔离。第三次世界大战中,ALE崩坏弹的使用给整个星球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痕,纵然时光推移,ALE辐射亦未能完全消散。戴上面具穿上防护服逐渐成为了每一个人类的习惯,每一次呼吸都显得艰难而不畅。艾萨克多次幻想回到曾经的时代,却深知那只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新生代的孩子或许连那场惨烈的战争都懒得在意——它只是史书里的一个注脚。不知不觉间,一天又悄然过去。晚自习时分是艾萨克最放松的时刻——无老师监视,无同学起哄。他常独自一人来到教学楼天台。或许是对自由的渴望使然,他总喜欢登临至更高处,任风呼啸拂面。风很大,他身披单薄外套,有时忍不住回头张望。明知身后空无一人,可他仍然期盼哪怕有个路人也好,只要能让他确信自己并非最孤独的那个存在……

孤僻的自己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思考,有一个问题始终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人,为什么活着?”高中的时候他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并没有那么深入,只是出于一种单纯的好奇,好奇人类生命的意义。他询问过自己的父亲,后者没有回答,他也问过老师和同学,他们往往一笑而过,或者将自己当作怪胎。就这样,艾萨克在孤独与思考中延续自己的高中生活。他曾想过,这辈子大概都会如此度过。但命运却在一个不起眼的时刻,为他带来了意料之外的变数——一个女孩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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