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剧对江言而言,堪称一场漫长而精神污染的“酷刑”。
聚光灯烤得她昏昏欲睡,劣质戏服摩擦着皮肤,耳边是紧张或浮夸的念白。
她扮演的骑士,台词寥寥,大部分时间只需要像根人形立柱般站在“公主”身后,或者按那个自称导演的同学指挥,摆出几个造型。
休息的声音如同天籁。
江言几乎是瞬移般溜走,只想找个角落喘口气,抽离一下这过于“青春洋溢”的氛围。
她拐进后台通往卫生间的狭窄通道。
边走还边叹气,随手拧开瓶发下来的水灌了几口,目光随意扫过周围,恰好瞥见一幕小插曲。
那位被豆腐干拉来扮演王子的清秀男生,此刻正被江言“教育”过的女生A挡着。
她一手撑着墙,几乎将王子圈在狭小的空间里,脸上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笑容,正低声说着什么。
王子同学明显手足无措,眼神慌乱地四处瞟想要求救,像只误入狼窝的小鹿。
江言觉得这场景比他们排的舞台剧有意思多了。
她内心天人交战。
是考虑当做没看见,还是当做没看见。
毕竟,她一点也不想掺和这种青春疼痛戏码。但眼看那王子的清白就要岌岌可危……
就在她迟疑时,王子男生仿佛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朝着江言喊,“骑士!救…不是,该、该对戏了!”
女生A不满地啧了一声,回头目光恰好与叼着水瓶、正在出神的江言对上。
看到是江言,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那点嚣张气焰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瘪了下去。
她悻悻地收回手,狠狠瞪了江言一眼,拉着两个同伴快步走了。
王子男生如蒙大赦,几乎是小跑到江言身边,语无伦次地丢下一句“感谢这位骑士的救命之恩,他日再还!告辞。”说完就溜得比兔子还快。
江言:“……”
她看着空荡荡的通道,又看看自己身上这身骑士行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要是现在说她刚刚一直在神游天外还来得及吗?
明显不行。
这下好了,英雄救美(?)的戏码提前上演,还是被动参演。
结果这一耽搁,导演已经开始催促演员就位。
糟糕的是,因为这个小插曲,她错过了最佳溜号时机,被匆匆赶来的人抓了个正着,硬是被推回了台上。
更糟糕的是下半场演出,江·骑士·言,只能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内心疯狂吐槽这剧本的弱智以及中场休息时为什么要站在那发呆。
她感觉自己的脚站麻了,灵魂都快从头顶飘出去。
江言感受着来自台下某个角落冰冷的目光,以及头顶聚光灯无情的炙烤。
她在心里把当初点头答应的自己骂了一百遍。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直接拒绝,至少不用站着。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唉~” 她在心里第N次哀叹。
好不容易熬到演出正式结束,幕布在掌声中落下。
江言迅速卸掉妆造,换回自己的衣服,感觉像是重获新生。
为了庆祝演出成功,导演大手一挥兴奋地决定请几个核心人员和江言吃火锅,其他人立刻欢呼着附和。
江言本想开溜,却被豆腐干和她的朋友们一左一右挽住手臂,眼巴巴地望着她。
“忘姐姐,一起去嘛!”
“对啊对啊,今天多亏了你王子才能安然无恙!”
“你看王子刚才被吓的,要不是你在……”
江言看着几张写满期待的脸,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
“……行吧。”
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舞台上谁忘词了,谁差点摔倒,谁的表情管理失败。
江言慢条斯理地涮着一片肥牛,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吵闹,思绪有些飘忽。
今天莫名的让她莫名想起了以前的事。
豆腐干夹起一片肥牛蘸满香油蒜泥,满足地送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
然后看向对面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慢悠悠涮着菜的江言,好奇地问:
“姐姐,你从刚才开始就没什么说话,在想什么吗?”
江言闻言动作顿了顿。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让她看起来有些遥远。
“没什么,”江言随口道,目光落在沸腾的红油锅底里,“只是想到我以前也演过这种童话故事。”
“真的吗?!”豆腐干眼睛一亮,“忘姐姐你演的是什么?一定是公主吧!或者……女王?”
江言笑了笑,“让你失望了,是国王。”
“国王?”
“只不过版本不一样,没这么现实。”
江言将涮好的菜蘸了蘸油碟,眼神透过火锅的蒸汽,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场景。
江言说着自己的版本里。
国王深爱着他的公主,强大得根本不需要什么别人来拯救。
城堡固若金汤,恶龙被打趴下当宠物,所有觊觎公主的家伙,都被国王亲手收拾了。
国王的怀抱就是最安全的港湾。公主只需要快乐地长大,世界上所有的风雨,都由国王来挡。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桌上的人附和着。
“这个版本是专门给小孩子演的吧?”
“看来国王才是真大佬啊!”
“这才是真正的父爱如山啊!”
豆腐干追问:“那……那个演公主的‘她’,后来呢?和国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后来?”
江言耸耸肩,语气带着点纵容和无奈,“公主长大了啊。就是挺叛逆的,一点也不像故事里那么乖。力气还贼大,总是撒娇,养她可费钱了。”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桌上陷入寂静。
豆腐干和她的朋友们面面相觑,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养……养她?”短发女生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说的她,是……你妹妹?”
江言抬眼,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然后扔下了今晚最重磅的炸弹。
“哦,这个啊。”江言故作思考,“我好像没和你们说过我已婚的事。”
江言就亮出手背,说着自己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意识之种还很配合的在江言手指上变成戒指。
啪嗒。
豆腐干手里的筷子掉在了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短发女生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虾滑。
戴眼镜的女生虽然也愣了一下,但还是比较镇定地帮豆腐干拿好拿好筷子和合上短发妹的嘴。
她们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与“已婚”这个身份联系起来!
果然是“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