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干净了。
第二天的手术持续了36个小时。
手术很顺利，林霖的恶性肿瘤被控制的很好，但具体能活多久，没有一个医生敢拍着胸脯保证。
“情况稳定后再转入普通病房……”
剩下的就交给了其他科室，陈迹暂时可以休息了。
临近下班，他到监护室问了问林霖的情况，果然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陈迹也松了口气。
“哎呦，陈医生啊，你还没下班？”有个熟悉的同事跟他打招呼，“你最近应该没值班吧。”
“我来看看林霖。”
“那家伙运气真好，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能继续蹦蹦跳跳了。”
说到这，那医生的表情就难看起来了。
“我的病人就没这么省心了，同事更不省心，尤其是急诊那帮混蛋！”
“急诊又把你们怎么了？”陈迹饶有兴趣。
“昨天晚上，有个自杀抹脖子的，问了一圈，最后急诊把他送到我们甲状腺外科了。”
“……从另一种角度说，抹脖子确实会伤到甲状腺。”
这很合理。
“上一次肾结石还送妇科来了，只要是个女的就送妇科，男的就送男科，眼瞳散了就送眼科，最可恨的是大小便失禁竟然送到肛肠科！”
说多了都是泪。
最后，一群医生叹了一口气，直勾勾地盯着陈迹，“还是你们精神科好啊。”
陈迹头皮发麻，僵硬地扯扯嘴角，“我突然想起来，我老婆还等我回家做饭来着。”
“可恶啊，这小子又在秀恩爱了！”
“子只恨当年为毛要学临床，头都秃了，连个老婆也没影呢。”
“行了，你都秃了还想着找老婆呢，找老公都难喽～”
一阵吵吵闹闹的争执声响起，陈迹加快了离开的步伐，生怕战火烧到他身上。
当陈迹踏出医院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今晚，应该是个平安夜吧？
为什么他莫名有些不安。
他将手揣进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罐头，心中顿时一凛。
该不会是那个吧……
在做了好几遍心理准备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将金属罐头从兜里掏了出来，果真是旺仔牛奶。
到底是谁往他的兜里塞旺仔牛奶的！
他就说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原来是有歹人暗算。
他迅速远离医院，赶到停车场，楚染爱早就在那儿等他下班了。
楚染爱看见他来了，从胳肢窝下取出了一瓶新的旺仔牛奶，暖暖的，很贴心，还带着昨夜没洗干净的沐浴露香味。
“喝不喝……诶，我早上塞你口袋里的牛奶怎么还没喝完？”
“我就知道是你！”
“干嘛，我对你好点儿你又喘上了是吧？”
“医院里不能出现旺仔牛奶和芒果，你不懂这些忌讳吗？”
“你一个当医生的怎么还迷信呀？”
“你都嫁给我这种人了，还觉得我不迷信？”
他就是活生生的一个迷信人类，甚至还是祖传的那种。
楚染爱摸着下巴思索，似乎有点道理哈。
“虽然你说的挺对，但并不意味着我会乖乖道歉。”
“我也没指望你认错。”
“哦？是吗，你以为你预判了我，实际上我也已经预判了你的预判，我其实现在才要认错。”楚染爱胸有成竹，“我错了，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说的真是浩气长存，理直气壮。
同样，也毫无诚意。
“你输了。”陈迹耸肩，“我接受你的道歉。”
“停停停，你刚刚故意激我？”
“在谋略这块，你还是差了一点儿，楚染爱。”他将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比了一个一咪咪的鄙视动作，“世子之争，素来如此，你习惯就好。”
楚染爱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原来陈迹还是个闷骚腹黑。
别看他平常冷静自持，一派看破红尘的淡然姿态，实际上心里切开是个黑的！
她看错这个男人了。
“很好，我现在更喜欢你了。”
陈迹不动声色地扯扯嘴角，带着点儿强颜欢笑，就好像自己是个面对妻子告白而无能为力的丈夫。
不对，他似乎就是！
老天爷也感受到他的心情，霎时间狂风大作，卷起沙土，吹得两人睁不开眼睛。
“噫，哪里来的妖风。”
“上车回家吧。”陈迹伸手挡住她的眼眶，防止风沙迷眼。
风中带着潮湿沉重的气息，陈迹从鼻腔中闻出了些即将下雨的气味。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会下雨吧？”
“……天气预报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陈迹说道，“天气总是临时有变。”
他随手点开车上的广播，闭上眼睛，靠在副驾驶座上，顺着历史记录听了下去。
【……岂料龙傲天勾唇一笑，眼神凉薄，面对玛丽苏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是我龙家退了你的婚。”
玛丽苏怒不可遏，“好你个拔吊无情的男人，你的人也是冷的，你的心更是冷的！我看你就是根木棍上插了块雪糕。”】
陈迹神色难绷，“这是什么？”
“小说广播剧啊，每天送完你上班我就听着解闷，还能一路淫笑到公司。”
轻轻松松拥有一天的好心情。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这是小爱不可言传的独门秘笈，别名小爱的救赎。
“……换成新闻联播。”
不多时，噼里啪啦的大风卷杂着树枝，撞上玻璃窗，发出咔咔巨声。
夜色侵入，天空昏暗下来。
在扭曲的树影中，窗户上像扒了只人手，规律地敲击着玻璃。
林霖的额头上溢出冷汗，面容挣扎，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呼……”
他猛地睁开眼睛，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仪器滴滴作响。
“手术成功了？”他喃喃自语。
林霖的头疼的更厉害了，但没有之前的异物感了，只有麻药失效后的疼痛。
倒也不算难以忍受。
“我记得只要狂按这个按钮，护士就会过来……”
他刚要按下按钮，就听到有人在敲打窗户，他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一只巨大的苍白的手，屈起三根指头，用食指关节不停敲打玻璃窗。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这只手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占据了整个窗口，看不到外面的天空，而从手的大小来估计身体的主人，恐怕只会更加巨大。
咚咚咚咚。
敲窗户的声音急切起来。
一阵阵敲进了林霖的心脏，他的胸膛也跟着咚咚跳动。
他吞了一口唾沫。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几楼来着？
怎么会出现一只大手在敲打他的窗户！
他肯定是还没睡醒……
林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在被窝里疯狂按紧急呼叫的按钮，祈祷护士快点来。
但不知为何，今天的护士没有及时赶来。
医院里安静的好似只有他一个活人。
气温越来越低，林霖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被冻成了冰碴子，身体情不自禁瑟瑟发抖。
好冷啊……
他牙齿打颤。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世界上不会有鬼吧……”
“不要啊，地球太可怕了！”
等等，不对！
林霖忽然想起来，陈医生好像说他是个精神病来着。
想到这儿，他没那么恐惧了。
哈哈，眼前的这一幕肯定是他出现了幻觉，明天早上找陈医生加大药量吧。
实在不行就去电疗吧。
他轻松接受了自己是个精神病患者的事实，并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朝那只手比了个飞吻的动作。
手的主人发觉到他的行为，动作瞬间僵在原地。
沉默良久，它缓缓退去。
人类，真是种轻浮又大胆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