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最后的骑射友谊赛,果然按林焦焦的主意办了起来,声势极大。
旌旗蔽日,鼓点擂得震天响。天朝与北狄的儿郎们聚在场上,空气里绷着一股较劲的意味,混着汗与尘土的气息。
皇帝坐在高台正中,太后在一旁,两边依次是后宫、皇子公主,以及北狄使团的人。
林焦焦因献策之功,被特准坐在太后下首不远,视野极好。
比赛分固定靶、移动靶,最后是自由狩猎。
陆昭烈一身黑劲装,像柄出了鞘的剑,第一个上场。
他挽弓搭箭,动作干净利落。
嗖嗖嗖三声,箭箭钉死在百米外的靶心,引来满场喝彩。
收弓时,他目光灼亮地朝林焦焦这边望来,那眼神直白得很,分明是在讨夸。
林焦焦对他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陆昭烈嘴角立刻扬了上去,胸膛挺得更高,大步走回本队,还不忘朝北狄那边丢去一眼挑衅。
拓跋弘放声大笑,并不在意,亲自下场。
他用的是一张硕大的牛角硬弓,开弓时臂上筋肉隆起,充满蛮劲。
他并未瞄准红心,而是连发三箭,竟将陆昭烈先前射在靶上的三支箭,从尾羽处齐齐劈开!
后面三箭,才稳稳扎进自己的靶心。
这一手炫技,镇住了全场。力道、准头、控制,皆令人心惊。
“好!三王子神射!”皇帝也不由抚掌。
拓跋弘收弓,琥珀色的眸子带着野气的笑,直直看向林焦焦,声如洪钟:“献丑了。不知林姑娘觉得,拓跋这手箭法,可还能看?”他又把话抛了回来,带着不容回避的强势。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到林焦焦身上。
她还没开口,身侧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力道尚可,技巧过于花哨,实战未必合用。”
众人看去,竟是江浔。他不知何时已走到台前,身姿笔挺如松,目光平静地看向场下的拓跋弘,语气淡却稳。他身为禁军统领,武功箭术俱是顶尖,这话分量不轻。
拓跋弘笑容收了收,看向江浔的眼神多了审视与战意:“哦?江大人看来是行家?不如下场指点一二?”
江浔却摇头:“职责在身,不便下场。”这话在理,却让拓跋弘一拳打在了空处。
谢瑾瑜适时笑着圆场:“江统领担负圣驾安危,确不宜分心。三王子箭术超凡,我等已是开眼。不如再看看我天朝儿郎接下来的表现?”
他话音才落,移动靶开始了。此番上场的多是宗室子弟与年轻将领,谢瑾瑜自己也在其列。
他一身银白骑射服,在马背上姿态优雅,箭法也准,虽不及陆昭烈刚猛,不似拓跋弘霸道,却也引得不少贵女低低喝彩。每中一靶,他的目光便会若有似无地掠过林焦焦,带着温润笑意。
林焦焦只当不见,专心看赛。她注意到,江浔虽拒了拓跋弘的挑战,目光却始终锐利地巡弋全场。尤其在自由狩猎即将开始时,他按在刀柄上的手,分明紧了几分。
自由狩猎,需骑马入划定林地,猎取指定猎物,以数质定胜负。
鼓声再擂,数十骑如箭离弦,冲入林间。
台上气氛也随之绷紧。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断有人带着猎物返回。陆昭烈猎了头壮硕麋鹿,拓跋弘提着一对罕见雪貂,引得众人惊叹。谢瑾瑜所获亦丰。
然而,时限将至,仍有几人未归。其中包括两名北狄武士,以及一名天朝的年轻小将。
就在众人低声议论时,林边忽然传来急促马蹄与惊呼——
只见一匹无人驾驭的马狂奔而出,鞍上染着暗红血迹!
“出事了!”台上霎时哗然。
江浔脸色一沉,挥手间,一队禁军精锐已疾冲入林。
“是陈小将军的马!”有人认了出来。
林焦焦心也提了起来。那位陈小将军,她有点印象,是兵部陈侍郎的独子,年岁与陆昭烈相仿,性子有些莽。
很快,禁军抬出两人。一个昏迷不醒,肩头插着一支箭,血污满身,正是陈小将军。另一个,竟是那名未归的北狄武士,已气绝身亡,胸口钉着一枚造型奇特的短镖!
“怎么回事?!”皇帝陡然变色。
太医上前急检,沉声禀报:“陛下,陈小将军所中乃军中制式箭镞,但角度极刁,似是近距所伤。这位北狄勇士……中的是淬毒镖器,见血封喉。”
场中瞬间死寂。
天朝小将中箭,北狄武士中毒镖身亡——还是在两国赛场上。
这已不是意外,而是足以掀起风波的大事。
拓跋弘猛地起身,面沉如水,看向皇帝的目光已带怒意:“皇帝陛下!此事该当何解?!”
谢瑾瑜眉头紧锁,上前一步:“父皇,此事必有蹊跷,须即刻彻查!”
场面一时纷乱。
就在此时,林焦焦的目光死死钉在了那北狄武士尸身旁——那里落着一小块不起眼的布料。颜色与纹路……她仿佛在哪见过?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袖中暗袋。
那里收着前日迷雾森林中,从追杀者身上扯下的一角衣料。
颜色、质地,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冰冷的念头刺入她脑海:这不是意外,也非简单嫁祸。
是有人蓄意生事,想一石二鸟,既坏了两国关系……
她抬起头,正对上江浔投来的目光。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那细节,眼神凝重至极,几不可察地对她摇了摇头。
林焦焦读懂了:勿要声张,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