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三遍时,温乐瑜是被冻醒的。炕梢的余温早就散了,她缩着肩膀往被子里钻,鼻尖蹭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是顾延霆昨晚塞给她的军大衣。粗粝的布料带着他身上的烟火气,裹紧了竟比棉被还暖和。
“醒了?”门口传来脚步声,顾延霆端着铜盆进来,热气在他眉骨的疤痕上凝成细珠,“灶上温着粥,先洗漱。”他把铜盆往炕边一放,毛巾浸在热水里,拧干时指节泛白。
温乐瑜盯着他手腕上的旧伤发愣——那是训练时被弹片划的,她在书里见过这道疤,说他因此错过了提干机会。“你的手……”她伸手想碰,指尖刚要触到又猛地缩回,像只受惊的兔子。
顾延霆喉结动了动,把毛巾塞她手里:“早好了。”转身时嘴角悄悄勾了勾,今早特意多烧了两捆柴,就怕她嫌冷。
一、恶婆婆的刁难
刚端起粥碗,院门外就炸响了张氏的大嗓门:“顾老大!娶了媳妇忘了娘是不是?让你去领的救济粮呢?想饿死你娘不成!”
温乐瑜手一抖,粥洒在衣襟上。顾延霆皱眉起身,把她护在身后:“娘,救济粮要等队长敲钟才发。”
“等敲钟?黄花菜都凉了!”张氏拄着拐杖闯进来,三角眼在温乐瑜身上剜来剜去,“我看就是这狐狸精迷得你魂不守舍!连亲娘都不管了!”说着就往温乐瑜身上撞。
“你敢!”顾延霆伸手一拦,张氏踉跄着摔在地上,立刻拍着大腿哭嚎:“杀人啦!大儿媳要逼死婆婆啦!”
西厢房的林俏听见动静,拎着扁担冲出来,嗓门比张氏还亮:“张大妈,您这出我昨儿在公社看戏刚见过,演的是《墙头记》里的二赖子!”她叉着腰站在温乐瑜身边,肱二头肌鼓鼓的,“再说了,救济粮本就按人头领,您想多拿,是想让队里扣咱家工分?”
张氏哭声一噎,她还真打着多领一份的主意。
顾延风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晃着张纸:“娘!队部通知,知青下乡名单下来了,有我和大嫂!”
张氏眼睛一亮,爬起来就抢过纸:“去下乡?好!早就该把这狐狸精发配走!”
温乐瑜脸色发白,书里写着,原主就是在下乡路上染了风寒,没撑过那个冬天。
二、糙汉的护妻宣言
“不准去。”顾延霆的声音像淬了冰,从怀里掏出个红本本拍在桌上——是他的伤残军人证,“我申请过家属随军,乐瑜是军属,不用下乡。”
张氏的手僵在半空:“你疯了!随军哪有乡下自在?”
“她身子弱,去不了。”顾延霆把温乐瑜往怀里带了带,掌心抵着她后心,“要去我去。”
“大哥你疯了!”顾延风急了,“你这身体怎么去插秧?”
林俏忽然笑了:“谁说下乡就得去插秧?我跟队长打听了,公社小学缺个代课老师,乐瑜识字,去那正好!”她晃了晃手里的介绍信,“我刚去队部开的,校长说随时能上班。”
温乐瑜愣住:“我……我能行吗?”
“咋不行?”顾延霆摸了摸她的头,粗粝的掌心蹭得她发颤,“我媳妇读过高中,比那些村姑强多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叫她“媳妇”,声音硬邦邦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
顾延风眼睛一亮:“那我去砖窑!烧砖比插秧挣工分!”他拍着胸脯,“我媳妇力气大,搬砖都比汉子快!”
林俏伸手就给他个爆栗:“谁是你媳妇?不过烧砖这活儿我接了,正好活动筋骨!”
三、洞房夜的悄悄话
入夜后,温乐瑜坐在灯下备课,顾延霆蹲在炕边给她削铅笔。他的大手握着小刀,动作却格外轻,笔芯削得又尖又匀。
“今天……谢谢你。”她小声说,指尖缠着衣角打了个结。
“谢啥。”他把铅笔码整齐,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给你的。”
打开是块水果糖,玻璃糖纸在灯下闪着光。“供销社刚到的,”他挠挠头,“知道你爱吃甜的。”
温乐瑜把糖塞进嘴里,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口。“其实我不怕下乡,”她含着糖说,声音含混,“就是怕……书里写的结局。”
顾延霆沉默片刻,把军大衣再往她身上裹了裹:“书里的不算。以后有我在,你啥都不用怕。”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叹息,“以前总觉得欠着队里的,想多挣工分还债。现在才明白,守着你比啥都强。”
窗外传来林俏和顾延风的拌嘴声——“你往灶膛里塞那么多柴干啥!想把锅烧穿啊!”“这不是怕你冷着吗!”——温乐瑜忍不住笑,转头见顾延霆正看着她,眼里的光比灯还亮。
“延霆,”她鼓起勇气,往他身边挪了挪,“明天我想去看看小学。”
“我陪你。”他立刻应道,伸手想搂她,手伸到半空又缩回,最后只是把灯调亮了些,“别累着。”
四、妯娌的致富经
第二天去小学的路上,林俏从背篓里掏出个红薯干:“给,顾延风烤的,甜得很。”她凑近温乐瑜耳边,“昨晚他跟我说,想跟你家延霆哥学学打猎,冬天给咱添点肉吃。”
温乐瑜眼睛一亮:“那我去学校问问,能不能收山货,给孩子们补营养。”
“这主意好!”林俏一拍大腿,“我还能去砖窑接点碎砖,回来垒个鸡窝,下的蛋能换红糖!”
两人正说得热闹,迎面撞见张氏领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是镇上的二流子。“就是她!”张氏指着温乐瑜,“王干事说了,这丫头就是冒牌货,真千金在城里享福呢!”
王干事皮笑肉不笑地掏出锁链:“温乐瑜,跟我回公社一趟,有人举报你身份造假。”
温乐瑜吓得往后躲,却被一只大手稳稳扶住。顾延霆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军靴碾过地上的石子,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冬:“我媳妇的身份,公社书记亲自批的。你算什么东西?”
顾延风扛着锄头赶来,身后跟着队长:“王干事,你私闯民宅还想抓人?我哥可是军功在身的!”
队长也皱眉:“王老三,你别听张大妈瞎咧咧,乐瑜是咱队里登记在册的知青,合法合规!”
张氏见势不妙,拉着王干事就跑,被林俏一把拽住:“想走?刚才说我妯娌是冒牌货,得给个说法!”她稍一用力,张氏疼得直叫,“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五、渐暖的日子
打发走闹事的,顾延霆牵着温乐瑜的手往学校走,掌心的汗把她的手都濡湿了。“别怕,”他低头看她,“以后再有人找事,我打断他的腿。”
温乐瑜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忽然笑了:“你以前不是说,不能随便打人吗?”
“规矩是死的,你是活的。”他说得理直气壮,耳根却红了。
学校的土坯房不大,孩子们却很热情,见了温乐瑜就喊“老师好”。她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时,忽然发现顾延霆站在窗外,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新做的黑板擦。
放学时,林俏风风火火地跑来:“乐瑜!我跟砖窑管事说好了,碎砖归我!顾延风那小子居然真打了只兔子,晚上炖肉吃!”
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顾延霆帮温乐瑜背着教案,顾延风抢过林俏手里的背篓,叽叽喳喳的笑声洒满了田埂。温乐瑜偷偷看身边的男人,他好像没书里写的那么冷硬,尤其是看她的时候,眼睛软得像春水。
或许穿书也没那么糟,她想。至少在这里,她有了想守护的人,也有了把她宠成宝贝的人。
晚饭时,顾延霆把兔腿都夹给她,自己啃兔头。温乐瑜咬着肉,忽然觉得,这早死的结局,怕是要被这满桌的烟火气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