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断魂崖的碎石染上诡异的红。林晚秋蹲在崖边的灌木丛里，指尖抚过李三坠落处的焦土——那本烧焦的账本残页已被风吹散，只留下几缕沾着血的纸灰，混在乱石缝里。
“小心脚下。”陆承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左臂还缠着绷带，箭伤未愈，却执意要亲自检查崖底，“王巡检的人搜了半天，只找到这个。”他递过块变形的铜令牌，上面刻着北狄的狼图腾，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林晚秋接过令牌时，袖袋里的玉佩突然发烫。她低头一看，玉佩的光晕在地面投出淡淡的狼影，正朝着西南方移动。“是狼群。”她脸色微变，想起李秀才说过，黑风寨后山有群白眼狼，是李乡绅养来守粮仓的，“它们在往庄子的方向去。”
陆承宇顺着光晕望去，果然看到远处的山脊线上闪过几点幽绿的光，像鬼火般在暮色中浮动。“不好！”他拽起林晚秋就往回跑，“张大叔他们还在庄子里整理东西，防备不及！”
两人刚冲下断魂崖，就听到身后传来凄厉的狼嚎。回头望去，七八只灰狼正从崖顶跃下，为首的那只体型比寻常野狼大出一圈，左眼上有道狰狞的伤疤，正是李乡绅豢养的头狼。
“往密道跑！”陆承宇认出那狼——当年他被陆家抛弃时，就是这畜生追了他三里地，在他腿上留下了终身难愈的伤疤。他拉着林晚秋拐进旁边的石缝，那里藏着条黑风寨遗留的密道，能直通庄子后的乱葬岗。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腐土和血腥混合的气味。林晚秋握紧袖袋里的玉佩，光晕在前方铺开条微光小径，刚好能看清脚下的路。“还有多久到出口？”她喘着气问，身后的狼嚎越来越近，利爪刮擦石壁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快了。”陆承宇的声音带着喘息，左臂的伤口显然裂开了，“穿过前面的水潭就是……”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扑通”声，紧接着是小石头的哭喊：“爹！爹你醒醒！”
林晚秋心里一紧，加快脚步冲出密道，只见张猎户倒在水潭边，额头淌着血，身边散落着几张染血的信纸——是从李三尸体上找到的账本残页。小石头正用石头砸向围上来的野狼，却被头狼一爪子拍飞，小小的身子撞在石壁上，顿时没了声息。
“小石头！”林晚秋尖叫着扑过去，却被陆承宇死死按住。他从腰间抽出军刀，刀尖在玉佩的光晕里闪着冷光：“你带他们走，我断后！”
“不行！”林晚秋看着围上来的狼群，至少有二十只，个个獠牙外露，“你一个人……”
“听话！”陆承宇将她往出口的方向推，“这密道的机关只有我会开，我能困住它们。”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塞给她，里面是用还魂草和雪莲花瓣熬的药膏，“给张大叔和小石头敷上，别管我！”
头狼的嘶吼声打断了他的话。那畜生显然认出了陆承宇，猛地扑上来，利爪直取他的咽喉。陆承宇侧身避开，军刀顺势划开狼腹，腥臭的血溅了他满身。但更多的狼涌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走啊！”陆承宇嘶吼着，军刀在狼群中划出残影，却被身后的狼偷袭，利爪狠狠抓在他背上，带起一串血肉。
林晚秋含泪背起昏迷的小石头，又扶起因失血过多而半昏迷的张猎户，踉跄着冲出密道。出口外就是乱葬岗，坟头林立，荒草齐腰，玉佩的光晕在这里变得忽明忽暗，显然是阴气太重干扰了灵力。
刚跑出没几步，就听到密道里传来陆承宇的闷哼，紧接着是机关落下的巨响——他果然启动了密道的石门，将自己和狼群困在了里面。
“承宇哥！”小石头不知何时醒了，挣扎着要往回跑，“我要去找承宇哥！”
“别去！”林晚秋死死抱住他，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是为了救我们……”
话音未落，就听到密道方向传来石门被撞开的巨响，紧接着是头狼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林晚秋心里一沉，知道石门困不住它们多久。她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座废弃的山神庙，庙门虽已残破，却还能勉强遮挡。
“往庙里躲！”她背起张猎户，拉着小石头往山神庙跑。庙里积满了灰尘，神龛上的山神塑像缺了条胳膊，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林晚秋刚把两人安顿在神龛后，就听到庙外传来狼爪抓挠木门的声音。
“把这个涂上。”她想起陆承宇给的药膏，赶紧抠出一块抹在小石头和张猎户身上。药膏带着淡淡的雪莲香，能掩盖活人的气息——这是她在空间图鉴里看到的，没想到陆承宇早就记住了。
木门“嘎吱”一声被撞开，头狼带着三只灰狼闯了进来。那畜生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猩红的目光扫过神龛，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林晚秋握紧袖袋里的玉佩，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知道，一旦被狼群发现，他们三人都活不了。就在头狼即将扑向神龛的瞬间，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个庙宇照得如同白昼。
狼群被强光震慑，纷纷后退。林晚秋趁机冲出去，将神龛旁的香炉踢倒。香炉砸在地上，里面的香灰扬起，混着玉佩的光晕形成道屏障，暂时挡住了狼群。她刚要回头去拉小石头，就看到头狼纵身跃过屏障，利爪直取她的后心。
“小心！”张猎户不知何时醒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开，自己却被狼爪扫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张大叔！”林晚秋目眦欲裂，捡起地上的断矛就刺向头狼。矛尖刺入狼腹，却被那畜生猛地甩飞，她重重撞在神像上，喉头一阵腥甜，喷出一口血来。
头狼转过身，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一步步逼近。就在这时，庙门外忽然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是王巡检那熟悉的大喝：“放箭！给我射死这些畜生！”
箭矢破空而来，头狼应声倒地，剩下的灰狼见状四散奔逃。王巡检带着十几个官兵冲进来，看到满地狼藉，脸色骤变：“林姑娘！你怎么样？陆壮士呢？”
林晚秋指着密道的方向，声音嘶哑：“他……他还在里面……”
王巡检立刻分出一半人手：“跟我去救人！剩下的照顾伤员！”
林晚秋挣扎着站起来，也要跟去，却被小石头拉住。小家伙的脸上满是泪痕，手里攥着块染血的布料——是从陆承宇身上撕下来的，上面还沾着几根灰色的狼毛。“晚秋姐，承宇哥会不会……”
“不会的。”林晚秋握紧他的手，声音却在发颤，“他答应过要陪我们种玉米的，不会食言。”
密道外，官兵们正用斧头劈开被撞变形的石门。门后的景象惨不忍睹：陆承宇倒在血泊中，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断了。他手里还死死攥着军刀，刀刃上沾满了狼血，周围躺着七八只被砍死的灰狼，头狼的尸体就压在他腿上。
“承宇！”林晚秋扑过去，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她赶紧掏出灵泉水，撬开他的嘴灌进去，“你醒醒！看看我！”
陆承宇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看到林晚秋时，他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我抓住它了……”他指的是头狼，“当年……没抓住……”
林晚秋这才明白，他是为了报当年的仇，才故意被狼群困住。她眼泪汹涌而出，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别说了，我们带你回家。”
官兵们七手八脚地挪开头狼的尸体，用门板制作了简易的担架，将陆承宇抬回庄子。路上，林晚秋一直握着他的手，灵泉水喂了一次又一次，可他的体温还是越来越低，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回到庄子时，天色已完全黑透。李秀才和王二婶早已在村口等候，看到陆承宇的样子，两人都红了眼眶。“快抬进屋！”李秀才指挥着，“我已经烧好了热水，准备了草药！”
林晚秋却抱着陆承宇不肯放手，直到李秀才提醒她“再不用空间的灵泉浸泡，腿就保不住了”，她才反应过来——空间的灵泉不仅能疗伤，长期浸泡还能修复骨骼。
她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抱着陆承宇默念口诀，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屋里。空间里，灵泉池的水泛着淡淡的蓝光，林晚秋小心翼翼地将陆承宇放入池中，看着泉水没过他身上的伤口，那些狰狞的疤痕在蓝光中渐渐淡化。
木屋外，玉佩的光晕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漩涡，将张猎户和小石头也吸了进来。林晚秋知道，这是空间在主动保护他们。她安顿好两人，转身回到池边，看到陆承宇的脸色渐渐红润，终于松了口气。
守在池边不知过了多久，林晚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石床上，身上盖着陆承宇的外衣。灵泉池里的水已经变回清澈，陆承宇正靠在池边看着她，背后的伤口已经结痂，左腿虽然还不能动，但眼神却清明了许多。
“你醒了。”他递给她个野果，“张大叔和小石头都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林晚秋接过野果，忽然想起什么：“狼群为什么会突然袭击庄子？李乡绅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怕是北狄的余党在背后捣鬼。”陆承宇的眼神沉了下来，“那只头狼的项圈上刻着北狄的文字，意思是‘信使’。它们不是单纯的野兽，是被训练来传递消息的。”
林晚秋这才明白，李乡绅虽然被抓，但他在北狄的同党还在活动。这些狼群不仅是凶器，更是传递情报的工具。她想起那块狼图腾令牌，忽然意识到上面的血迹可能不是狼的——“张大叔找到的信纸上，有没有提到‘狼穴’？”
“提到了。”陆承宇点头，“说北狄的粮草就藏在狼穴，由狼群看守。李乡绅原本计划秋收后用狼群把官兵引开，趁机运粮。”
“狼穴在哪？”林晚秋追问。
陆承宇指向玉佩——此刻玉佩的光晕正朝着西北方延伸，在空间的地面上画出条蜿蜒的路线，终点是片标注着獠牙符号的山谷。“看来空间早就知道了。”他握住她的手，“明天我陪你去。”
“你的腿……”
“没事。”他活动了下左腿，虽然还有些僵硬，但已能勉强站立，“灵泉水的效果比想象中好。”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用狼骨打磨成的小哨子，“这是从那只头狼身上找到的，吹响它能驱散狼群。”
林晚秋接过哨子，指尖触到骨头上的刻痕，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雪夜。当时她在冷宫被恶犬追赶，是小太监吹着类似的骨哨引开了狗。原来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第二天清晨，两人带着狼骨哨和足够的草药离开了空间。庄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王大柱带着几个年轻汉子在村口搭建栅栏，李秀才则在整理那些从张猎户身上找到的信纸残页。
“这些信是用密写的。”李秀才指着纸上那些看似杂乱的墨迹，“需要用醋浸泡才能显形。”他将信纸泡在醋碗里，果然浮现出字迹，“你看，这里提到了‘狼穴’的具体位置，就在黑风寨和北狄边境之间的野狼谷。”
林晚秋对照着玉佩显示的路线，发现野狼谷正是光晕终点的那个山谷。“我们必须在他们转移粮草前找到狼穴。”她看向陆承宇，“你的腿能行吗？”
“没问题。”他试着走了几步，虽然还有些跛，但已不影响行动，“王巡检已经带着官兵去围剿了，我们跟在后面接应，顺便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出发前，陆灵儿忽然拦住他们。小姑娘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几件缝补好的衣物：“这个……给你们。”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我哥说，北狄人在狼穴里放了毒烟，用这个……”她递过个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金银花和薄荷，“能解毒。”
林晚秋接过香囊，闻到里面熟悉的味道——是陆承宇小时候最喜欢的薄荷香。她忽然明白，陆灵儿虽然之前做错了事，但终究本性不坏。“谢谢你。”她认真道，“等解决了这事，我教你种薄荷。”
野狼谷比想象中更险峻，谷口布满了狼牙形状的巨石，玉佩的光晕在这里变得异常明亮，显然是感应到了大量的生命气息。林晚秋按照光晕的指引，避开那些隐藏的陷阱，很快就看到了王巡检的队伍。
“林姑娘，陆壮士！”王巡检看到他们，立刻迎上来，“前面就是狼穴入口，但里面情况不明，我们不敢贸然进去。”
林晚秋拿出狼骨哨吹响，果然听到谷内传来狼嚎，紧接着是杂乱的奔跑声，显然是狼群被驱散了。“可以进去了。”她对王巡检道，“注意防毒烟。”
狼穴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像个人工开凿的石窟，石壁上插着火把，照亮了堆积如山的粮草。这些粮草都印着李乡绅的私章，显然就是准备运往北狄的那批。
“找到了！”官兵们兴奋地呼喊，开始清点粮草。林晚秋却注意到石窟深处有个隐蔽的洞口，玉佩的光晕正往那里聚集。
“那里还有东西。”她对陆承宇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走向洞口。洞里别有洞天，竟是个简陋的议事厅，墙上挂着北狄的地图，桌上还放着未写完的密信。
“是李乡绅的笔迹！”陆承宇拿起密信，脸色骤变，“他说还有批火药藏在青溪镇的粮仓，要在三日后引爆，炸毁整个镇子！”
林晚秋心里一沉，刚要说话，就听到洞口传来动静。回头一看，竟是几个漏网的北狄兵，为首的手里举着火折子，正狞笑着看着他们：“既然看到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陆承宇立刻将林晚秋护在身后，抽出军刀与北狄兵缠斗。林晚秋则趁机吹响狼骨哨，希望能引来王巡检的人。但北狄兵显然早有准备，不仅不怕骨哨声，还放出了几只训练有素的恶狼。
“小心！”陆承宇一把推开她，自己却被恶狼咬住了手臂。他忍着剧痛砍死恶狼，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个北狄兵举着刀扑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晚秋掏出袖袋里的玉佩，猛地砸向那北狄兵。玉佩在接触到他的瞬间爆发出强光，将他震飞出去，撞在石壁上晕了过去。其余的北狄兵见状，吓得四散奔逃，却被赶来的王巡检逮个正着。
“承宇！”林晚秋扑过去查看他的伤口，手臂上的咬痕深可见骨，正汩汩地流着血。她赶紧拿出灵泉水给他清洗，“我们必须立刻回去，这伤口不能耽误。”
陆承宇却按住她的手，指着桌上的密信：“先去青溪镇的粮仓，火药的事更重要。”他看向王巡检，“麻烦你派些人手护送我们过去。”
王巡检立刻点了十几个精干的官兵，护着两人往青溪镇赶。路上，陆承宇的伤口因为颠簸而反复流血，脸色越来越苍白，却始终不肯停下休息。
赶到青溪镇粮仓时，已是黄昏。粮仓的守卫看到他们，立刻迎上来：“王巡检早就派人来了，说要仔细搜查。”他指着粮仓后院，“那里有个地窖，门锁是新换的，怕是有问题。”
林晚秋按照玉佩的指引，果然在地窖里找到了那批火药，足足有十几箱，引线都已接好，只差点燃。陆承宇忍着剧痛，指挥官兵将火药搬到安全的地方，又用狼骨哨引来附近的猎犬，让它们嗅出有没有隐藏的引线。
当最后一箱火药被搬出地窖时，陆承宇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林晚秋赶紧抱住他，灵泉水喂进去却不见好转——这次的伤口太深，还沾染了狼嘴里的毒素。
“必须回空间。”她对王巡检道，“请你派人守住这里，我们去去就回。”
再次踏入空间，灵泉池的水却不像上次那样泛起蓝光，反而变得浑浊。林晚秋心里一慌，赶紧将陆承宇放入池中，却发现泉水根本无法阻止毒素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