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被拉开一道地狱般的缝隙!湿冷的空气裹挟着死亡气息涌入,那只踏在踏板上的黑色军靴,如同巨兽的獠牙,踏碎了车厢内最后一丝侥幸。
时间在陈成凝固的瞳孔中无限拉长,每一帧都刻着绝望。他破碎的肺部无法吸入足够的空气,窒息感和临近爆裂的心脏几乎要将他撕碎。角落里的小刘,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捂着嘴,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尿液浸湿了裤管而不自知。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从救护车底盘下方、靠近驾驶室后轮的位置暴起!那速度快得超出了人类反应的极限!是张姐!她额角撕裂,鲜血糊了半张脸,眼神却如受伤的母豹般疯狂锐利!她没有武器,但她的身体就是最致命的头枪!她双手成爪,目标精准狠辣——直取门外枪手握枪的右臂腕关节和咽喉!
“呃!” 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哼!
车门外高大身影显然没料到这来自死角的致命突袭。他反应极快,在张姐手指即将扣住他手腕的瞬间猛地抬臂格挡,同时身体向后急撤!但张姐蓄势已久的爆发力太强,加上突袭的优势,她的指尖狠狠划过枪手小臂的战术服布料,甚至带出了几缕纤维!另一只手虽未扣住咽喉,却重重撞在了对方下颌上!
“砰!” 枪响了!
在遭受撞击失去平衡的瞬间,枪手下意识扣动了扳机!子弹擦着张姐的肩膀呼啸而过,击打在救护车后轮上方的钢板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车门被这剧烈的撞击和枪手后撤的力量猛地打得更开!
机会!
车厢内,就在枪响和门外两人搏斗的混乱炸开的同时,陈成眼角余光瞥见角落的小刘动了!不是恐惧退缩,而是如同被按下了某种致命的开关!他眼中那混杂着混乱、惊恐和某种扭曲决绝的光芒暴涨,额头的剧痛和鲜血似乎都被抛诸脑后!
小刘的目标不是门,也不是枪!他的目标——是陈成!
他像一头被注射了兴奋剂的困兽,猛地从角落扑出,带着一股血腥味和汗臭,直扑担架上的陈成!他的右手,赫然死死攥着那支黄色的铅笔!笔尖向前,磨得尖锐的木头断口,在车顶旋转的红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寒芒!
他不是要用笔刺杀!陈成瞬间明白了那眼神的含义——他要将那支带着符号的铅笔,那支疑似沾染了某种毒素的铅笔,像之前张姐的毒针一样,刺进陈成的身体!完成那未尽的毒杀!
距离太近!陈成重伤之下根本无从闪避!他只能拼尽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和力气,在剧痛中奋力抬起还能勉强活动的左臂!不是为了格挡铅笔,而是——狠狠抓向小刘刺来的手腕!
“噗!” 沾满血污和玻璃渣的手掌死死钳住了小刘的手腕!铅笔尖距离陈成的颈动脉只有不到十厘米!
力量!陈成重伤之下力量远不及疯狂状态的小刘!铅笔尖在巨大的推力下,依然一点点、坚定地逼近!
“呃啊——!” 小刘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来!剧痛让陈成的意识一阵模糊。
门外!搏斗更加激烈!张姐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缠住枪手,试图抢夺武器。枪手显然受过严酷训练,虽被突袭打乱了阵脚,但格斗技巧娴熟,力量更大,迅速稳住局面,一手死死钳制张姐攻来的手臂,另一手的枪口正艰难地试图调转方向,瞄准车厢内扑在陈成身上的小刘——或者说,是看向陈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成的左手被小刘的力量压制得几乎折断!他看到了小刘眼中疯狂的杀意,也看到了那近在咫尺的铅笔末端,那个扭曲盘旋的蛇形符号!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了他。
不!
一股源自意志深处的、不甘就此坠入黑暗的狂暴力量轰然爆发!陈成不再试图格挡那压迫而来的铅笔,而是猛地将钳住小刘手腕的左手,狠狠地向旁边甩去!同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直紧握在右手、因为剧痛而麻木的手指松开——那支原本被他下意识死死攥在手里、来自小刘的黄色铅笔!
铅笔在空中划过一个短促的弧线,伴随着陈成甩开对方手腕的动作!
小刘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向前刺杀,身体处于前冲失衡的状态。陈成这同归于尽般的甩腕并非为了挣脱,而是为了——改变铅笔的方向!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钝器刺入血肉的闷响!
黄色铅笔那带着诡异符号的橡皮头一端,在甩腕的力量和两人角力的方向突变下,竟然狠狠地、精准地——捅进了小刘因疯狂嘶吼而大张的右眼之中!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瞬间盖过了门外的搏斗声和暴雨声!
铅笔深深没入!小刘全身的力量如同被瞬间抽干,剧痛让他整个人弓成了虾米,双手猛地捂住血流如注的右眼,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身体向后踉跄栽倒,重重撞在车厢壁上,滑落在地,蜷缩抽搐着。
陈成左手脱力垂下,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肋骨折断处刺入肺叶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他成功了,但也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门外的枪手被小刘这声突然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分了神,动作瞬间一滞!
张姐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她拼着肩胛骨可能被对方反关节锁住的危险,猛地一个头槌狠狠撞向枪手的鼻梁!
“咔嚓!” 鼻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枪手闷哼一声,剧痛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了部分钳制!
张姐如同滑溜的泥鳅,瞬间挣脱,没有恋战,转身就要冲向敞开的车门——她的目标依然是陈成!必须完成毒杀!
然而!
轰——!!!
震耳欲聋的引擎咆哮声如同巨兽的怒吼,撕裂了雨幕!两道雪亮到足以刺瞎人眼的疝气大灯光柱,如同天罚之剑,毫无征兆地从公路另一侧,对着正在搏斗的枪手和张姐,以及那辆破败的救护车,狂暴地撞了过来!
太快了!比张姐的突袭更快!
一辆同样没有任何标识、涂装成深灰色的重型越野车,宛如从地狱深渊冲出,带着碾碎一切的毁灭气势,在湿滑的路面上甩出一个恐怖的大角度漂移,车头侧面如同巨大的攻城锤,精准、野蛮、冷酷无情地——
狠狠撞在了刚刚挣脱钳制、正欲扑向车门的张姐身上!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
张姐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又像被高速列车迎面撞上的布娃娃,瞬间扭曲变形,以一个完全违背人体力学的诡异角度,喷射着血雾和破碎的骨肉组织,被巨大的撞击力凌空抛飞出去十几米远,重重砸在路边的隔离墩上,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钝响,再无任何声息!
强大的撞击力形成的冲击波,也将那个鼻梁塌陷、正要举枪的枪手狠狠掀飞出去,翻滚着摔倒在泥泞的灌木丛里,挣扎了两下,似乎失去了意识。
深灰色越野车在撞飞张姐后,没有丝毫停顿,一个凶悍的甩尾,稳稳横停在敞开车门的救护车前方不远处,车头大灯如同两只冰冷的巨眼,死死锁定着车厢内奄奄一息的陈成和捂着眼睛惨嚎的小刘。
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取代了风声雨声,成为此刻唯一的主旋律。
死寂。
车门打开。
一个穿着黑色立领风衣、戴着墨镜的身影率先下车。他身形不高,但步伐极其稳健,如同行走的标尺,每一步都踩在雨水的节拍上。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却遮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气息。他无视远处泥地里生死不知的枪手,也无视隔离墩下那滩迅速被雨水稀释的烂泥般的血肉,更无视车厢内小刘那撕心裂肺的惨嚎。
他的目光,穿过敞开的车门,越过狼藉的车厢,精准地、冰冷地落在了担架上,因剧痛和失血而视线模糊、只能勉强支撑着意识的陈成身上。
墨镜男手中,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微微抬起,指向车厢内。
他缓步走来,皮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陈成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陈书记,” 一个毫无感情的、经过伪装处理过的电子合成音,从墨镜男口中响起,冰冷地穿透雨幕,“旅途,该结束了。”
枪口,稳稳地指向了陈成的眉心。
就在这时,蜷缩在车厢角落、捂着眼睛惨嚎的小刘,似乎被墨镜男的声音刺激到了某个濒死的神经。他猛地停止了哀嚎,仅剩的一只左眼透过指缝,死死地、怨毒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疯狂,死死盯住墨镜男,仿佛认出了什么!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哑地、如同诅咒般吼出一个破碎的词:
“第七…实验室…你们…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墨镜男扣动了扳机。
“噗!”
一声轻微如气球破裂的闷响。
小刘的眉心瞬间多了一个细小的红点,后脑勺猛地炸开一个血洞,红白之物喷溅在扭曲的车壁上。他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了,那只仅剩的左眼依旧圆睁着,凝固着最后的怨毒和绝望。
墨镜男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小刘的尸体上停留半秒,枪口平稳地、毫无阻碍地、再次移向了陈成。
陈成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巨大的失血和窒息感吞噬着他。小刘临死前喊出的“第七实验室”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砸进他混沌的意识深处。他看着那黑洞洞的、如同深渊入口般的枪口,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死神的脚步声。
结束了?
不!
就在墨镜男的手指即将再次扣下扳机的瞬间!
“呜哇——呜哇——呜哇——”
由远及近,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警笛声,骤然划破了雨夜的死寂!不是一辆两辆,而是密集的、仿佛四面八方涌来的警笛声浪!红蓝爆闪的光芒在雨幕中已经开始隐约可见!
墨镜男的动作骤然一顿!他戴着墨镜的脸猛地转向警笛袭来的方向,虽然看不清眼神,但那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条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显然,警方的反应速度超出了他的预计——也许是救护车被撞时触发了最后的定位报警?也许是路人听到了枪声?
他没有任何犹豫。
枪口瞬间收回。他看都没再看陈成一眼,转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大步冲向深灰色的越野车。车门关上,引擎怒吼,深灰色越野车如同鬼魅般原地一个甩尾,轮胎在湿滑路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和浓烈的白烟,瞬间加速,冲破了稀疏的灌木隔离带,碾过泥泞的荒地,向着与警笛相反的方向,狂暴地消失在暴雨和黑暗之中。
被撞翻在泥地里的那个枪手,挣扎着似乎想爬起来,但深灰色越野车在冲过隔离带时,巨大的车轮毫不留情地、精准地碾过了他被冲击波抛飞落地时摔断的小腿!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 一声短暂的惨叫戛然而止!
越野车没有丝毫停顿,扬长而去。
泥泞中,只剩下那个被碾碎了小腿、彻底昏死过去的枪手。
红蓝警灯的光芒越来越亮,刺耳的警笛声终于抵达现场,急促的刹车声此起彼伏。
“不许动!警察!”
“放下武器!”
“救护车!快!担架!”
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迅速包围了这血腥的现场。数道强光手电射入破败的车厢,照亮了躺在担架上、意识模糊、鲜血染透胸前衣襟的陈成,照亮了角落里小刘眉心处那个狰狞的血洞,照亮了整个车厢如同屠宰场般的血腥狼藉。
一个穿着警服的身影焦急地冲到敞开的车门前,看到担架上陈成的情况,脸色瞬间煞白,对着通讯器嘶吼道:
“陈书记!陈书记重伤!重复!陈书记重伤!需要紧急抢救!快!快叫直升机!地点在……”
后面的话,陈成已经听不清了。巨大的疲惫、失血带来的冰冷、肺部刺穿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他。墨镜男冰冷的枪口、小刘临死前怨毒的诅咒“第七实验室”、还有那只无处不在的、扭曲盘旋的蛇形符号……这些碎片在他彻底陷入黑暗的意识旋涡前,最后盘旋交织。
黑暗,是此刻唯一的真实。暴雨敲打着车顶残骸的声音,成为他坠入深渊前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