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寒颤并非来自骤降的气温，更像是一种被无形之物盯上的恶兆。
陆远搓了搓手臂，刚转身，身后废墟的木门就被人用一种濒临绝望的力道擂得“咚咚”作响。
“陆哥！救命啊陆哥！”
门一开，一股夹杂着冰冷雾气的焦急扑面而来。
是住在下城区的年轻寡妇小满，她怀里裹着个孩子，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得像是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
“先进来！”陆远侧身让她挤进屋，借着屋内昏暗的应急灯光，他看清了孩子那张烧得通红的小脸，呼吸急促得像个破风箱。
“陆哥……是狗蛋……烧了三天了，反反复复的，”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跪下去，“送去中心医院，抽血化验什么都查不出来，最后就给了一句话——‘别吃热的，刺激肠胃’。这都什么年代了，发高烧不让吃热的，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这帮赛博神医是懂养生的！”
陆远没说话，伸手探了探孩子滚烫的额头，那温度烫得他心头一跳。
就在他指尖接触到孩子皮肤的瞬间，脑海中久未动静的系统界面猛地一震，几行冰冷的蓝色字体浮现出来。
【检测到区域性能量阻滞现象】
【目标生命体征异常，疑似受残余屏蔽波影响，神经食欲中枢功能紊乱】
屏蔽波……又是这该死的东西！
陆远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
官方那句“别吃热的”，看似荒谬，却歪打正着。
病根不在肠胃，而是大脑中枢被干扰，身体无法正常处理热量和营养，热食只会加重紊乱，导致高烧不退。
但只靠物理降温，不补充能量，孩子迟早要被活活耗死！
“行，老子今晚不睡觉，也得把这口阳气给你炖回来。”陆远掀开身上盖着的军大衣，从简陋的行军床上翻身而起，眼神里燃起一簇火。
天还未亮透，灰蒙蒙的晨光艰难地穿透浓雾。
花姨带着几个精壮的汉子，悄无声息地送来了三十个沉甸甸的加厚保温桶，每一个都比寻常市面上的大了一圈。
“都按你说的，贴好了‘张记烧烤’的标贴，对外就说是给夜班兄弟们送的宵夜。”花姨压低了嗓音，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精明与担忧，“西区那八个站点都打过招呼了，兄弟们都等着，只等你一声令下。”
陆远点了点头，没多废话，将一大袋淘洗干净的小米哗啦啦倒入那口陪伴他多年的玄铁锅中。
他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捻起一撮比粉末还细腻的白色颗粒撒入锅中。
那是“响水稻米”的精华，一种蕴含着微弱灵气的特殊食材，是唤醒生物最本能食欲的引子。
他拧开煤气罐，点火。
幽蓝的火苗舔舐着锅底，不过片刻，那口漆黑的玄铁锅锅底竟泛起一圈淡淡的金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烹饪环境已激活……启动目标体质适配分析：体温39.8c，脉搏142\/分……模拟中……】【建议添加：姜炭粉末3克，炙甘草提取物5毫升，以固本培元，引导阳气归正。】
陆远依言照做，手法熟练得像是演练了千百遍。
第一锅“回阳暖胃粥”将将出锅，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浓郁香气瞬间穿透了刺骨的冷雾，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仿佛能将冻僵的五脏六腑都熨帖得舒展开来。
早已整装待发的凌霜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衣，她默不作声地接过两个最大的保温桶，单手一撑，矫健的身影便跃上了废墟的屋顶。
她就像一只黑猫，借着黎明前最深沉的屋檐阴影，在鳞次栉比的楼宇间疾行如飞，那身手，一看就是跑酷技能点满了的大神。
途中，一束刺眼的手电光扫过，是街角巡逻的城管。
凌霜身形一矮，悄无声息地翻入一条逼仄的巷道。
她抬头看了一眼巷口的监控探头，从袖中滑出一根细长的铁丝，几步助跑蹬墙，身体在空中一拧，铁丝精准地卡入监控的转向关节，让它的“视线”永远定格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当她敲开王婶家的门时，老人正抱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的小孙子以泪洗面。
凌霜二话不说，拧开保温桶，盛出一碗还冒着氤氲热气的米粥。
王婶颤抖着手接过碗，用勺子撬开孙儿的嘴，小心翼翼地喂了半碗下去。
奇迹发生了，不到十分钟，原本昏睡不醒的孩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竟猛地吐出一口带着腥臭味的黑痰，随后急促的呼吸竟肉眼可见地平稳了许多。
“活了……活了！”王婶激动得老泪纵横，转身就要给凌霜下跪，“姑娘，这不是饭，这是救命的神符啊！”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的野火，在绝望的城市底层迅速蔓延开来。
傍晚六点，陆远的废墟外已经自发地蹲了二十多个家属，他们有的捧着空碗，有的用破旧的棉被裹着昏迷的亲人，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火焰。
他们不敢喧哗，只是静静地守候着，仿佛这里是最后的诺亚方舟。
陆远灶台前的火就没停过，一锅接一锅地熬煮着。
滚滚的蒸汽将他的脸熏得通红，手指被烫出了一串燎泡，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而专注地重复着添米、加料、搅拌的动作。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三辆印着“疾控中心”的白色面包车一个急刹，稳稳停在废墟前，车门拉开，跳下一队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
为首的正是市疾控中心的主任杜文彬，他戴着金边眼镜，神情严肃，手里还举着一个正在录像的执法记录仪。
“陆远先生是吗？”杜文彬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非法行医、散布未经验证的民间疗法，严重扰乱公共卫生秩序。根据《传染病防治法》第三十九条，我们现在依法查封你所有的原料和工具！”
话音未落，他身后两个工作人员便大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掀那口仍在沸腾的玄铁锅。
“锵！”一声脆响。
凌霜不知何时已闪身挡在灶前，她手中那把刚才还在切姜片的菜刀，此刻刀尖朝下，深深地插入了水泥地，入地足有三寸。
刀身兀自嗡嗡作响。
“粥在这里，命也在这里。”她抬起头，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你要封，就连我一起埋了。”
空气瞬间凝固，双方剑拔弩张。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陆哥！陆哥！找到了！”是老吴，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陆远身边，将一个U盘死死塞进他手里，“非洲刚果，三年前的事！也是大规模屏蔽器实验后的后遗症，症状一模一样！当时官方束手无策，死了一千多人——最后是当地一个部落，靠一种古法发酵的小米粥把疫情压下来的！”
陆远一把夺过U盘，插入身旁一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一份加密的世卫组织内部病理报告赫然跳出，上面记录的症状、病理分析，与这次孩子们的情况完全吻合！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讥笑，直视着杜文彬的眼睛：“杜主任，你手里拿的是冰冷的执法权，我这锅里炖的，是上百条活生生的人命。现在，你还敢掀吗？”
远处，城市最高的地标建筑“双子塔”顶层，维克多·陈端着一杯红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楼下废墟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对身边的助理低声自语：“他们烧的不是饭……是制度的漏洞。”
废墟前，杜文彬握着执法记录仪的手，在深秋的寒风中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死死盯着陆远电脑屏幕上的报告，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抱着孩子、眼神如刀的家属，镜片后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掀，还是不掀？
这个决定，此刻仿佛比千斤还重。
他知道，无论他做出哪个选择，今晚之后，这座城市的天，都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