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睁开双眼,正对上烬鸦关切的目光。
“方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挠我。”
烬鸦歪着头,眼中带着几分困惑,几分新奇。
段微生轻抚她的发顶,温声道:“无妨,是我在尝试感知你的灵气运转,方才可有什么不适?”
烬鸦摇摇头,忽然眼睛一亮:“倒像是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段微生闻言心中微动,暗忖这共鸣周天之法果然玄妙。
方才虽未能深入探查,却已然触及了灵气感应的门槛。
山魈被他们的动静吸引,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它一手摸着下巴,偏着头,像是在认真思索什么,那模样虽有些笨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憨态。
段微生觉得有趣,便逗它:“你在琢磨什么呢?是觉得这个人古怪吗?”
山魈呆呆地望着她,眼神懵懂,显然并未开窍。
这灵兽心源资质确实差了些,怕是连及格的水准都未曾达到。
可偏偏她的本源力量又异常强大,就连狄砺川那样的人物,也是险险能硬接下她一拳。
回去看那些人虚情假意地周旋,实在心烦。
这几日月凝华与狄砺川在不朽阁中四处走动,毫不避讳地展示恩爱,那情状着实令人有些看不下去。
段微生不曾料到,月凝华的演技竟能如此精湛。
如今的她,俨然是一副沉溺于情爱之中的小女儿姿态,哪里还寻得见当日屠杀自己亲人时的半分狠厉。
而狄砺川,也真将她捧在手心,宠得无法无天。
最让段微生心底隐隐浮起一丝不安的,是李玄策这个人。
他向来沉默寡言,不似李玄戈那般,在不朽阁中长袖善舞,四处结交。
段微生倚在廊柱旁,目光穿过回廊,落在独自站在古松下的李玄策身上。
这人总是这样,像一潭深水,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不知藏着什么。
根据李沐风的供述,那日杀害她父母时,李玄策始终是个冷漠的旁观者。
他与其他人一样,早已看出此事蹊跷,却只觉得死几个凡人不算什么,便任由月凝华肆意妄为。
在段微生的观察中,李玄策似乎对万事都漠不关心。
整日顶着一张了无生趣的面容,对周遭一切投去毫不在意的目光。
她不禁暗想,若论修无情道,再没有人比李玄策更合适了。
段微生自己也在拼命苦修。
好不容易寻到适合自己的修炼法门,只要稍得空闲,她便静心打坐,运转周身灵气。
只是偶尔也会想,真该找个机会恳求蘅芜再多传授几式剑法。
她在剑术一道上实在太过薄弱,这始终是她心头放不下的隐忧。
这一日,她在不朽阁寻了处僻静的院落修炼。
此地土壤特殊,乃是罕见的火山土,因而生长着不少依赖地火灵气滋养的奇异草木,郁郁葱葱,与别处景致大不相同。
她手持寻常剑,反复练习着基础剑招。
说来无奈,修行至今,她始终未能得到一柄属于自己的本命剑。
心底时常盼着能遇上一处合适的秘境,好进去探寻机缘,求得一把能与自己心神契合的灵剑。
心头压着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只觉前路纷杂。
她唯恐错过了最佳的复仇时机,待到日后,只怕会越发艰难。
毕竟在她奋力提升修为的同时,仇敌的道行也在精进。
段微生正凝神挥剑,忽然察觉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形高大的女长老负手立在院门处,不知已观看了多久。
这位长老她认得,正是以体修闻名不朽阁的岳沧澜。
虽已年过百岁,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肩宽背阔,不朽阁的暗红色道袍掩不住结实的体魄。
“剑招尚可,但根基不稳,”岳沧澜声音洪亮,一步踏前便到了段微生身侧,“手腕再沉三分!”
不等段微生回应,岳沧澜已伸手轻托她的肘部。
那手掌粗糙温热,带着常年修炼留下的厚茧,只是轻轻一托,段微生便觉剑势瞬间沉稳了许多。
“练剑,不在蛮力,而在掌控,”岳沧澜说道,“你方才那一式若能将全身力道凝于一线,威力可增三成。”
她说着,随手折下一段枯枝,以枝代剑向前一点。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枯枝,破空时却带起凌厉劲风,院中一棵古松应声轻颤,松针簌簌落下。
段微生看得心神震动,她无人引导,这方面的经验一直是很匮乏的,进步也极慢、
段微生依言调整气息,将周身力量缓缓灌注剑身。
起初尚有些滞涩,但她渐渐寻到了那股凝而不散的劲力。
“对,就是这样。”岳沧澜微微颔首,“记住此刻的感觉。”
段微生再度挥剑时,剑锋破空之声已截然不同。
原本散乱的力量被凝聚成一道锐利的弧线,剑尖所及之处,连空气都泛起细微涟漪。
“不错,”岳沧澜眼中掠过一丝赞许,“能在这么短时间领悟到要领,你的悟性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这句夸奖让段微生心头一暖。
她收剑行礼,诚恳道:“多谢长老指点,若非您今日点拨,弟子不知还要走多少弯路。”
岳沧澜摆了摆手:“修行之路漫长,有人引导确实能少走些弯路,一日后,炼体堂晨课,你可来观摩。”
望着长老转身离去时稳健如山的背影,段微生久久伫立——
为什么这样好的前辈不是我师尊啊!
可恶,把这些该做的事情做完,就想办法离开天炎宗。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举起长剑,这一次,手腕沉得更稳了。
这日天光未亮,段微生便已起身,早早来到了炼体堂。
不料刚踏入殿门,便瞧见月凝华竟也在场,此刻正斜倚在高处的坐席上,笑吟吟地俯视着下方。
原来狄砺川正在场中亲自指点弟子们炼体,而她俨然一副观赏自家人风采的模样。
狄砺川负手行走在弟子之间,不时出声指点。
他随手在一个弟子肩上一按,那弟子顿时双膝微屈,却咬紧牙关硬生生挺住。
“还不够。”狄砺川声音平静,“若是连这点分量都承受不住,如何驾驭更强大的灵力!”
那弟子额角青筋暴起,却仍勉力维持着姿势。
这本也还好,只听月凝华娇声笑道:“砺川,你教导弟子时这般威严的模样,当真令人心折,只是这些弟子资质平庸,怕是要辜负你一番苦心了。”
狄砺川憨笑着:“怎么会,我也是从这般练起的。”
月凝华轻掩朱唇,眼波流转:“你呀,就是太谦逊,以你的天资,当年定然也是一点就透,哪像他们这般愚钝不堪?”
段微生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几日一直默不作声地修炼也是怪无聊的,她朝着月凝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