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性的重压从四面八方袭来，沈渊只来得及收紧双臂，将怀中那具冰冷的身体死死护住，任由自己的后背承受那足以将皇境强者都碾成粉末的恐怖冲击。
“噗——”
一块棱角尖锐的巨岩轰然砸落，沈渊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玄冥帝功“玄冥九转”在他体内疯狂运转，强行护住最后一缕心脉。
他双目赤红，借着巨岩翻滚的力道猛地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在狭窄的坠落通道中硬生生反弹而起，于千钧一发之际，将怀中的林清瑶再次调整到最安全的位置。
然而，下一瞬，一道水桶粗细的墨绿色毒泉从侧壁裂缝中狂飙而出，带着腐蚀一切的恐怖气息，直扑两人！
避无可避！
沈渊闷哼一声，用自己的背脊硬生生接下了这道致命的激流。
“滋啦——”
坚不可摧的玄冥铠甲在毒泉的冲刷下，竟如烈日下的薄冰，瞬间腐蚀穿孔，焦烟弥漫。
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后背传来，皮肉被灼出一个狰狞可怖的焦黑烙印，深可见骨。
但他箍着林清瑶的手臂却如铁钳般纹丝不动，反而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着至纯龙息的帝王心血！
血雾遇毒，非但没有被侵染，反而“嗤”的一声，在两人周身凝成了一道薄如蝉翼的赤金色冰晶屏障，将汹涌的毒流暂时隔绝在外。
有了这片刻喘息之机，沈渊急忙探查怀中之人的状况。
她的呼吸已微弱到近乎于无，身体却烫得惊人，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指尖颤抖地搭上她纤细的颈侧，心头猛地一沉——那里，竟摸不到一丝一毫的血脉跳动！
她的血液，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转化为紫色的雾气，在她体内自行循环！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身上那唯一鲜活的生命气息，昏迷中的林清瑶遵循着吞噬的本能，手臂无意识地缠了上来，冰冷的手指精准地抓住了他肩头那道被她亲手种下毒印的旧伤。
刹那间，那道早已与他血肉融为一体的紫金色纹路仿佛被唤醒的毒蛇，光芒大盛，顺着她的指尖迅速蔓延，竟在两人接触的皮肤上形成了一个诡异而微小的能量回路！
林清瑶体内那枚霸道的“焚情火种”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竟开始主动、贪婪地抽取着他经脉中残存的药性与生命力，用以补益自身！
“咳……咳咳！”沈渊猛然剧烈地咳出一口黑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在被这具美丽而致命的“器皿”疯狂吞噬。
然而，他深邃的黑眸中没有丝毫挣扎，反而闪过一抹狠厉的决绝。
他竟是解开了自己残破的外袍，毫不犹豫地将整条左臂凑到了她的唇边，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低吼：“你要吸，就吸个够！”
冰凉柔软的唇瓣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林清瑶的身体本能地张开嘴，尖锐的牙齿刺入他的血肉。
就在帝王之血涌入她口中的瞬间，一股藏于沈渊牙槽中、被他用内力包裹的无色无味药粉，悄然混入了血液之中——断情散！
此药霸道无比，专为麻痹高阶药修的神识而炼，能强行令其陷入最深层的记忆回溯幻境！
药力入体，林清瑶的身躯猛地一震，那双纯紫色的瞳孔骤然睁开，又在瞬间收缩如针尖！
她的神识之海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撕裂，拉入了一段尘封而陌生的场景。
漫天风雪，一座简陋得仿佛随时会倒塌的草庐。
年幼的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冻得瑟瑟发抖，身上裹着破旧的兽皮。
门外，两道模糊的人影正在风雪中激烈地争执。
“这孩子不能留！”一道熟悉又尖利的女声划破风雪，那是年轻时的楚晚晴，她的脸上满是厌恶与忌惮，“她的药核天生不稳，吸纳了太多驳杂毒息，随时都可能爆体而亡，届时方圆百里都将化为焦土！”
“我说了，她能活。”另一道男声响起，低沉、嘶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活？拿什么活？除非有药圣舍弃半生修为替她换命格，否则她就是个活的毒源！”
男人沉默了片刻，声音愈发低沉：“我愿以命为契，封她七情，换她一线生机。”
画面猛然一转！
那是一个幽暗的地下祭坛，她躺在中央的石台上，气息奄奄，心口处一个血洞正不断逸散着生命精元。
而祭坛之前，一道颀长挺拔的年轻身影正跪在那里。
是沈渊！
他比现在要年轻得多，眉宇间的戾气与威严尚未完全沉淀，却已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孤傲。
他面无表情地割开自己的手腕，任由心血汩汩流淌，在身前绘制出一道繁复到极致的血色符文。
“以我半心，换她命格，天地为证，禁术……启！”
随着他最后一句低喝，那血色符文骤然亮起，化作一颗跳动的、半透明的血色心脏，悍然没入她的胸膛，封印了那个濒临破碎的药核。
那是三年前，她被楚晚晴暗算，九死一生之际，他竟暗中动用了北境皇族早已失传的禁术“换命格”，用自己的半颗心脏，为她续了命！
幻境如潮水般退去。
现实中，翻涌的毒泉已渐渐平息，露出一条深不见底、通往地底深渊的倾斜裂谷。
林清瑶的牙齿还嵌在沈渊的手臂上，但眼中的紫色已褪去大半，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嘴唇微不可察地颤抖着，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茫然低语：
“原来……你早就替我挡过一次劫。”
沈渊见她眼神稍缓，知道“断情散”起了作用，心中微松。
他立刻抽出手臂，不顾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将她背起，沿着湿滑的岩壁开始艰难攀行。
“别动，这里的岩石有问题。”他沉声提醒。
他目光如炬，早已发现脚下的岩石表面布满了无数比针尖还细密的微小孔洞，那竟是某种嗜血毒虫的虫卵，稍有剧烈震动，便会孵化出成群的血蛭！
他脱下自己那件早已残破不堪的披风，小心翼翼地铺在前方，每踏出一步，都用剑尖轻轻挑开前方的石缝，探明情况再落脚。
行至裂谷中段，一直沉默的林清瑶忽然挣扎了一下，苍白的指尖指向右侧数十丈外的一片不起眼的岩层：“那里……有活气。”
她鼻翼微动，几乎涣散的药王血脉，竟在此刻奇迹般地捕捉到了一缕微弱到极致的、熟悉的生命频率。
是药灵！那缕微光，正被岩层深处的某种晶簇缓慢地吸收着！
两人对视一眼，合力撬开厚重的岩层。
只见岩壁之后，是一个天然的晶洞，药灵蜷缩在一块巨大的心形紫晶内部，曾经雪白蓬松的毛发已然灰败如枯草，四肢被无数纤细的晶丝死死缠绕，气息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药灵！”林清瑶心头一痛，伸手便想去触摸那紫晶。
“别碰！”沈渊一把拦住她，神色凝重，“此晶名为‘噬忆石’，以生灵最强烈的情感执念为养分。药灵对你的忠诚与依恋，正在被它吞噬。若贸然将它取出，你会被迫承载它内部积攒的、属于无数亡魂的所有记忆和情感，瞬间神识崩溃！”
他说话间，从怀中摸索出一枚只有半截、却刻满了古老符文的银钉——竟是北境失传已久的镇魂器碎片！
他屏住呼吸，将银钉精准地刺入紫晶与岩壁的连接处，小心翼翼地切断了一部分能量输送。
“嗡——”
紫晶微微一颤，被束缚的药灵尾巴尖，也随之轻轻一颤。
一粒比米粒还小的金色泪珠，从它紧闭的眼角滑落，滴入林清瑶的掌心，瞬间化作一句破碎的意念传入她脑海：
“主人……别……丢下我……”
林清瑶猛地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她攥紧拳头，锋利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带来的痛楚让她愈发清醒。
她看着紫晶中奄奄一息的药灵，看着身旁为护她而重伤垂危的男人，看着自己掌心那尚未褪尽的紫金毒纹。
良久，她低声开口，一字一句，仿佛是对他们，也仿佛是对自己起誓：
“我不走了。”
话音未落，她挣脱沈渊的搀扶，竟是直接盘膝坐在这块诡异的“噬忆石”之前，那只刚刚被药灵泪珠滴落的手，五指张开，缓缓按在了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