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芒贯穿胸口的刹那，林阳都能听见自己肋骨碎裂的脆响。
那痛楚比万魔阵中骨鞭穿身更烈，似有万千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心肺，又似有岩浆在血管里奔涌。
那是夜离残魂以千年魔焰淬炼的“灭世黑芒”，专破修士神魂，连璇玑天尊的炼魔鼎都险些镇不住。
他重重摔在焦土上，喉间涌上腥甜，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视野逐渐模糊，耳畔却炸开炸雷般的轰鸣！
魔笋王的碎片在黑芒余波中簌簌坠落，苏清羽的惊呼声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林阳！”
月璃的狐尾扫过他的手背，带着哭腔的“撑住”两个字，模糊得如同浸在水里。
体内的双生魂开始疯狂撕扯！
善念是青丘狐火，是玄真观晨钟，是月璃递来的龟苓膏，是狐九蹭他手心的软毛。
这些温暖的光在识海里缩成一团，被恶念的狂潮碾得粉碎。
恶念是夜离的魔焰，是万魔阵的血月，是骨魔兵的嘶吼，是青铜镜里那个冷笑的残魂，它顺着黑芒的伤口钻进来，像条毒蛇般缠绕他的脊椎，啃噬他的道心。
“林阳，你终究是半妖之躯……”夜离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回荡，“善念不过是伪善，恶念才是本性！”
林阳想反驳，却连嘴唇都动不了。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青丘神火正在熄灭，地脉灵力在溃散，连炼魔鼎的金纹都变得黯淡。
这具身体，就要被魔焰彻底吞噬了。
“林阳哥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刺破了黑暗。
林阳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一道雪白的影子扑到他跟前。
是狐九！
她原本雪白的狐毛沾满了血污，三条尾巴无力地垂着，左前爪还渗着血，定是刚才躲避黑芒时被余波划伤的。
“小狐狸，你……”林阳想抬手摸摸她的头，手臂却像灌了铅般沉重。
“别说话！”狐九的尾巴猛地卷住他的手腕，指尖泛起幽蓝的光。
那是青丘狐族的本源灵力。
“我闻到你的味道了，林阳哥哥，你不是坏人！”
灵力渡入的刹那，林阳感觉有股清泉涌进干涸的心田。
那是比青丘神火更温柔的力量，带着草木的清香，带着幼崽的奶味，带着他初见狐九时，小家伙蜷在他掌心打盹的温暖。
“想起……想起你救我的那天了吗？”狐九的声音哽咽着，“在血雾弥漫的林子里，你接过娘亲的温玉，说‘小可怜，别怕’……”
林阳的瞳孔微微收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血雾缭绕的山林，他接过红衣妇人递来的温玉，掌心传来微弱的悸动。
妇人自爆妖丹的轰鸣中，玉坠突然发烫，一道白光窜出化作巴掌大的白狐虚影，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懵懂，却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手心。
“后来……后来你天天给我带烤松子，”狐九的灵力越来越暖，“你说‘等我修好了，带你去看最大的桃林’……”
林阳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自己发誓要守护人妖两界的那个夜晚，想起月璃为他挡骨鞭时染血的狐裘，想起苏清羽在他昏迷时熬红的眼……
那些他珍视的人，那些他坚持的道，原来从未消失。
“我不是……坏人。”他低低地说，声音沙哑却坚定。
体内的恶念突然发出尖啸。
它像被踩了尾巴的恶犬，疯狂地撞击着善念的壁垒：
“谎言！
你杀了那么多人，烧了那么多村子，你根本就是个怪物！”
“我没有！”林阳猛地睁开眼，眼白处泛起血丝，“我杀的是妖物，是魔兵，是为了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他挣扎着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
那里的伤口还在渗血，黑气却不再那么嚣张！
狐九的灵力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将恶念暂时捆住了。
“林阳！”苏清羽的声音近了，带着哭腔，“你怎么样？”
“我没事……”林阳扯出个虚弱的笑，“帮我扶着狐九。”
月璃和苏清羽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他和狐九。
月璃的狐尾轻轻扫过狐九的后背，低声道：“小家伙，谢谢你。”
狐九摇摇头，尾巴尖蹭了蹭林阳的手背：“林阳哥哥，你要赢。”
林阳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善恶同源诀”开始缓缓流转。
他感觉到了，善念并没有被恶念完全吞噬，反而因为狐九的灵力变得更加坚韧；恶念也不再是脱缰的野马，而是像被驯服的猛兽，在他的经脉里低吼。
“炼魔鼎。”他低声呼唤。
悬浮在空中的炼魔鼎应声而落，鼎口的黑白气旋微微震颤，似乎在回应他的召唤。
林阳伸出染血的手，按在鼎身上。
古朴的纹路立刻亮了起来，像是有生命般游走在他的掌心。
“善念为引，恶念为刃。”他喃喃自语，将体内的两股力量缓缓注入鼎中。
夜离残魂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住手！你不能同时掌控善恶！”
“为什么不能？”林阳抬头，望向魔笋王顶端那个若隐若现的黑影，“你怕了？”
他没有回答夜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手中的炼魔鼎。
鼎中的黑白气旋开始旋转，越来越快，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
恶念的黑焰在左，善念的青焰在右，两股力量不再相互撕扯，而是开始交融。
“轰！”
一声巨响，炼魔鼎中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林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觉醒了——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比青丘神火更炽热，比幽冥魔焰更霸道，却又比两者更加纯粹。
“这是……”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
“混沌之力！”夜离残魂的声音里终于露出了恐惧，“你……你怎么可能掌控混沌之力？！”
林阳没有回答。
他缓缓站起身，体内的疼痛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看向魔笋王，那根巨大的魔柱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条匍匐在地上的巨蟒，而它的七寸，就是顶端那个散发着黑气的青铜镜。
“就是现在！”他低喝一声，炼魔鼎在他头顶高速旋转，黑白太极图散发出强大的吸力。
那些原本被夜离魔焰滋养的根须，此刻竟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纷纷被吸向鼎口。
夜离残魂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妙，青铜镜疯狂闪烁，一道道黑芒从中射出，试图阻止炼魔鼎的吞噬。
但林阳此刻心如止水，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
他脚踏天罡步，身形如鬼魅般在根须间穿梭，同时不断将更多的根须吸入鼎中。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魔笋王表面裂开了一道蛛网般的缝隙！
“不可能！”夜离残魂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这魔笋王乃是由地脉魔核与万千生魂祭炼而成，除非你能同时破开地脉、净化魔气、斩断生魂，否则，它便是不灭的存在！”
“是吗？”林阳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坚定。
他将更多的混沌之力注入炼魔鼎，鼎中的黑白太极图旋转得更快了，“但我，偏要试试。”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射向魔笋王顶端的夜离残魂。
炼魔鼎在他头顶发出一声震天长鸣，黑白两道气旋如同两条巨龙，咆哮着冲向魔笋王！
“给我——破！”
林阳双手结印，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了这一击当中。
炼魔鼎中的混沌之力与青丘神火、地脉灵力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横跨天际的巨大光柱，狠狠地轰向了魔笋王的核心！
“轰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噬灵谷中回荡，整个山谷都为之颤抖！
魔笋王剧烈地摇晃着，顶端的青铜镜迸发出刺眼的光芒，试图抵挡这毁灭性的力量。
然而，混沌之力毕竟是至高无上的力量，即使是夜离残魂耗费千年心血炼制的魔笋王，也无法完全抵挡。
只见魔笋王表面的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黑色的魔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又被混沌之力净化成白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夜离残魂的身影在青铜镜后变得愈发虚幻，他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显然已经受到了重创。
“林阳！”苏清羽和月璃欣喜若狂，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林阳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成功了……”他看着魔笋王核心处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声音中带着一丝释然。
然而，就在此时，夜离残魂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小子，别得意，我们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