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淬血的寒刃，斜斜劈进噬灵谷的入口。
谷口蔓延的吸魂藤疯长如蛇，暗紫色的叶片在夜风中簌簌颤动。
每片叶尖都坠着颗凝结的露珠，折射出妖异的红光。
那是百年间误入此地的生灵精血所化。
月璃赤足踩在青石板上，脚踝处的银铃突然发出急促的脆响。
九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骤然绷直，尾尖的雪白绒毛已被无形的煞气浸染成猩红，在石板上拖出蜿蜒如蛇的血痕。
“西南方三里，有堕天使妖的气息。”
她的声音带着狐狸特有的尖锐，指尖凝聚的妖力在空气中划出淡金色弧线，“不止一只，骨翼振动的频率……至少七道。”
林阳倚着块半人高的枯骨，望着前方被黑雾笼罩的山坳，喉结动了动。
苏清羽在他身侧，青锋剑穗上的红辣椒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剑刃上还凝着半寸血珠。
那是方才替他挡下骨矛时溅上的。
“第七处哨岗了。”
白灵抱着《妖界秘典》从骨堆后钻出来，发间沾着草屑，“骨魔将的巡逻路线比预想的密，我们得绕到谷口那片血棘林。”
林阳点头，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骸。
都是玄真观弟子，衣襟上还绣着青丘狐纹的道袍残片。
最前排那具尸身的胸口插着根玄铁骨矛，矛头泛着幽蓝，竟将他胸口的血肉吸成了干瘪的皮囊，连骨骼都泛着青灰。
“这骨矛......”
苏清羽蹲下身，指尖轻触骨矛表面的血槽，“能吸人精血。”
“是骨魔将的本命法器。”
白灵翻开秘典，指着某页插画，“画里说，四阶骨魔将以万人骨血炼就骨甲，骨矛饮血越多，威力越强。
方才那具尸身......怕是精血被吸得干干净净。”
山风突然变了方向，卷来一股腐臭的血腥气。
林阳脊背发紧，握紧腰间的桃木剑。
剑鞘上的青丘狐纹突然泛起红光——这是炼魔鼎在示警。
“来了！”
苏清羽猛地拽住他后领，两人就地滚进骨堆。
几乎同时，枯骨后传来“咔嗒”一声，像是金属摩擦。
林阳从骨缝里偷眼望去，只见十丈外的雾中走出个身影：
身高丈二，浑身披着玄铁骨甲，甲片间渗着暗红血渍。
手中骨矛足有孩童手臂粗，矛尖滴着黏稠的黑血。
最骇人的是那张脸。
半边是白骨，半边爬满青紫色的血管，左眼是枚幽蓝骨晶，右眼竟嵌着颗活人心脏，正“扑通扑通”跳动。
“七阶骨魔将血戟’。”
白灵的声音发颤，“秘典里说......说他专吸修士精血，每杀一人，骨甲便强一分。”
血戟的骨矛重重插进地面，腐臭的黑血从矛尖渗出，腐蚀得岩石滋滋作响。
他咧开嘴，露出白骨间的尖牙：“人类......又来送死？”
话音未落，骨矛已破空而来！
矛尖裹着黑雾，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抽干了水分。
林阳只觉喉头一甜，勉强侧身避开，骨矛擦着他的左肩划过，衣料瞬间焦黑，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小心他的骨矛！”
苏清羽挥剑迎上，青锋剑与骨矛相撞，溅起火星。
但剑刃刚触及骨甲，便被震得嗡嗡作响，虎口发麻。
骨魔将的另一只手成爪抓来，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幽蓝，直取苏清羽咽喉。
林阳抄起脚边的骨刀掷出，骨刀却被骨爪轻松捏碎。
血戟仰头大笑，声音像砂纸摩擦：
“玄真宗的小崽子，倒有几分骨气。”
他迈步逼近，骨甲与地面摩擦，发出“咔啦”巨响，“把你腰间的炼魔鼎交出来，爷爷让你死得痛快！”
苏清羽的剑穗突然炸开，红辣椒的碎屑如火星般迸射，竟在骨爪前凝成一道火墙。
她趁机拽着林阳后撤：
“他的骨甲太硬，普通法器破不开！”
血戟的骨矛再次刺来，这一击比先前更狠，直接穿透了火墙。
林阳只觉左肋剧痛，低头望去，骨矛已刺穿他的衣袍，离心脏只剩半寸。
他本能地运转《青丘诀》，金焰从丹田涌出，在伤口处凝成一层薄火，这才止住血。
“林阳！”
苏清羽急得眼眶发红，“用炼魔鼎！”
林阳摸向腰间的炼魔鼎，却发现鼎身在发烫。
方才骨魔将的骨矛上有幽冥之力，竟与鼎中妖力相斥。
他咬了咬牙，将桃木剑插入地面，双手结印：“青丘诀·燃魂！”
金焰从他掌心腾起，顺着经脉冲上眉心。
林阳只觉眼前发黑，却清晰地看见骨魔将的骨甲缝隙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
那是他吞噬的修士精血所化的怨气。
“就是那里！”
白灵突然喊道，“骨甲的缝隙！”
“九儿，快！”林阳咬破指尖，将指尖血抹在桃木剑上。
狐九跳上他肩膀，呼的一口神火喷出。
青丘神火遇血愈烈，剑刃泛起妖异的紫芒。
他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桃木剑直刺骨甲缝隙：“辟魔刀法·魔刀如龙！”
这一剑凝聚了他全部灵力，剑尖与骨甲相撞的瞬间，竟迸出耀眼的金光。
骨甲发出“咔”的轻响，缝隙裂开半寸。
血戟吃痛，骨矛横扫而来，林阳就地翻滚，却仍被扫中右肩，整个人撞在枯骨堆上。
“小杂种，找死！”
血戟的骨爪掐住林阳脖颈，将他提至半空。
林阳只觉呼吸困难，视线模糊间，看见苏清羽举着七张雷火符冲来，白灵在后方掐诀，符咒化作红光护住两人。
“林阳！撑住！”
苏清羽的雷火符炸在骨爪上，溅起的火星灼得骨甲滋滋作响。
血戟吃痛松手，林阳摔在地上，剧烈咳嗽着爬起。
他望着胸前的桃木剑，剑刃上的紫芒已黯淡，却仍残留着金焰的温度。
林阳突然想起玄通道长说过的话：“青丘禁术，以本命精血为引，可破万法，但会遭反噬。”
“顾不得那么多了。”
林阳抹了把嘴角的血，将桃木剑插入脚边的血槽。
那是方才骨矛刺出的伤口，黑血正从槽中汩汩流出。
他将手掌按在剑柄上，运转《青丘诀》的“渡魂诀“，将体内灵力尽数注入剑中。
“青丘诀·燃魂·辟魔！”
剑刃上的紫芒骤然大盛，竟引动了炼魔鼎中的金焰。
鼎身的饕餮纹泛起红光，与剑刃共鸣。
林阳只觉体内有团火在翻涌，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烧穿。
他咬着牙，将桃木剑刺向骨魔将的咽喉——那里是骨甲最薄弱处。
骨魔将察觉到危险，慌忙后退，但林阳的剑更快！
剑尖刺入骨甲的瞬间，金焰与黑雾同时爆发。
骨魔将发出凄厉的惨叫，骨甲上的黑雾被金焰灼烧，化作缕缕青烟。
林阳趁机转动剑身，桃木剑在骨甲缝隙中划出一道血痕。
“噗——”
骨甲裂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肉。
血戟疯狂挣扎，骨爪乱舞，却始终无法摆脱剑刃。
林阳咬着舌尖，鲜血滴在剑上，金焰更盛。他将全身灵力灌入剑中，大喝一声：“破！”
剑刃贯穿骨甲，直刺入骨魔将的咽喉。
骨魔将的动作戛然而止，骨晶左眼骤然熄灭，心脏般跳动的眼球也停止了跳动。
他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只有黑血从喉间涌出。
林阳拔出桃木剑，踉跄着后退两步。
骨魔将的骨甲开始崩解，甲片簌簌掉落，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骼。
他的身躯渐渐缩小，最终化作一堆枯骨，散落在地。
“赢了......”
苏清羽扶住林阳，声音发颤，“林阳，你怎么样？”
林阳低头，看见自己的左手已焦黑一片，皮肤皲裂，露出下面暗红的血肉。
更骇人的是，他的丹田处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仿佛有团火在乱窜！
他摸向腰间的炼魔鼎，鼎身仍在发烫，却不再排斥他的灵力。
“我......”
林阳张了张嘴，却咳出一口黑血。
黑血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个小坑。
他猛然间想起血戟体内的黑雾，那些怨气竟顺着剑刃钻入了他的体内。
“是反噬。”
白灵脸色发白，“辟魔刀法以精血为引，又引动了炼魔鼎的妖力，你......”
话音未落，林阳的丹田突然传来“轰”的一声。
他只觉体内有团热流炸开，顺着经脉冲上头顶。
眼前浮现出无数画面：玄真观后山的狐崽、镇妖塔里的妖魂、月璃眼中的仇恨......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竟在他识海中凝成一枚黑白相间的光团。
“这是......”
林阳伸手触碰光团，光团却融入他的眉心。
他突然感觉浑身一轻，丹田处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和的暖流。
他运转灵力，发现体内的妖力与灵力竟开始交融，形成一种全新的力量。
“金丹中期！”
苏清羽惊喜地喊道，“林阳，你突破到金丹中期了！”
林阳望着自己的左手，焦黑的皮肤正在缓缓愈合。
他摸向腰间的炼魔鼎，鼎身的饕餮纹泛起金光，与他的灵力产生共鸣。
远处，血月悄然升起，暗红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竟让他的影子泛起黑白两色。
“走。”
林阳抹去脸上的血，将桃木剑收回鞘中，“夜离的人很快会发现骨魔将的尸体，我们得尽快赶到谷口。”
苏清羽点头，扶着他起身。
两人踩着满地枯骨，向血棘林方向走去。风卷着血月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个穿着玄色道袍，一个提着青锋剑，身后是逐渐消散的黑雾，前方是未知的凶险。
但林阳知道，这一战，他不再是那个会被骨矛刺穿胸口的少年了。
他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残留着光团的温度。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疼痛、鲜血，还有......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