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合同」的丑闻如同病毒般在资本市场扩散。第二天股市开盘，顾氏集团股价应声大跌，一度触及跌停板。恐慌情绪蔓延，持有顾氏股票的散户和部分机构开始抛售，交易量急剧放大。
集团内部，人心惶惶。一些原本就对林薇暂代职权不满或持观望态度的高管，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向她施压，或明或暗地要求她给出更“有力”的应对方案，甚至有人提议立刻召开临时董事会，“集体决策”。
林薇坐在顾夜沉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的光屏上实时跳动着股价曲线和内部通讯频道里不断弹出的、措辞各异的“关切”信息。她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凝结着一层冰霜。
主系统的警报声依旧在脑海中低鸣，但频率似乎降低了一些，更像是一种背景噪音。它似乎在观察，观察她如何应对这场足以让大多数任务者选择“强制脱离”的危机。
特助快步走进来，低声汇报：「林小姐，证券部那边压力很大，部分股东要求与管理层直接对话。另外，公关部监测到，有几家影响力不小的自媒体正在深挖王瀚的过往，试图将火引向顾总的管理风格和集团的整体企业文化。」
林薇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光屏上那条陡峭下行的股价曲线上。
「告诉证券部，按既定预案操作，动用备用资金在关键点位托盘，不需要拉回，只要减缓下跌速度，避免恐慌性踩踏。安抚股东，告诉他们公司运营一切正常，管理层正在积极处理，稍后会安排统一沟通。」
「至于那些自媒体，」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暂时不用管他们，让他们挖，让他们炒。甚至……可以让我们控制的几个小号，适当‘添把火’，把王瀚的问题描绘得更严重一些，最好能暗示他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
特助愣了一下，有些不解：「林小姐，这……火上浇油，会不会让局面更失控？」
林薇抬起眼，看向他，眼神锐利：「浑水才好摸鱼。现在所有人都盯着王瀚，盯着顾氏。我们把水搅得更浑，让那些藏在暗处，以为可以趁机捞一把或者落井下石的人，以为机会来了，才会忍不住跳出来。」
她切换光屏，调出一份内部人员权限变动记录。「你看，从昨天丑闻爆发到现在，集团内部有超过二十个中层及以上管理岗位的人员，在试图调阅或下载与王瀚无关，但涉及自身业务核心机密的文件，访问频率远超平常。其中，战略发展部的李副总，和海外投资部的赵总监，动作最为频繁。」
特助倒吸一口凉气。李副总和赵总监，都是集团内部资历颇老、且之前与王瀚关系微妙（并非紧密同盟，但有过合作）的高管。顾总在时，他们还算安分。
「您是说……他们想趁机……」
「不一定是要背叛，但至少是想自保，或者攫取更多利益。」林薇冷静地分析，「王瀚倒台，空出的权力和资源，谁都眼红。顾总不在，他们觉得我这个‘临时工’镇不住场子，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她靠向椅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叩击声。「所以，我们要给他们创造机会，让他们跳出来。把所有明处的、暗处的敌人，都引到聚光灯下。然后，一网打尽。」
特助看着她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心中凛然。这位林小姐，手段比想象中更老辣，也更大胆。这简直是在走钢丝！
「那……我们具体怎么做？」
「将计就计。」林薇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以应对危机、需要全面核查风险为由，下发通知，要求所有部门，尤其是与资金、项目审批相关的核心部门，在今天下班前，提交近三年来所有重大合同的合规性自查报告。报告要求细化到具体经办人、审批流程节点、以及可能存在的风险点。」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毫无温度：「同时，让It部门‘悄悄’放开部分非核心但敏感数据库的访问日志监控权限，做得隐蔽一点，但要确保能让那些有异心的人‘发现’这个漏洞。」
特助瞬间明白了。这是要故意卖个破绽，引诱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在慌乱中，利用这个“机会”去篡改、删除对自己不利的记录，或者窃取机密！而这一切，都会在It部门的严密监控下无所遁形！
「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等等，」林薇叫住他，「还有一件事。联系我们在证监会和经侦的那个‘旧识’，以匿名举报人的身份，‘补充’提供一份关于王瀚与星辉资本利益输送的新‘线索’，线索要指向……李副总或者赵总监其中的一个，做得模糊一点，但要能引起调查人员的兴趣。」
特助眼睛一亮：「嫁祸？挑起他们内斗？」
「不完全是嫁祸。」林薇摇头，「是施加压力，加速他们的判断和行动。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可能被当成替罪羊或者下一个目标时，往往会做出更不理智的事情。我要的，就是他们的不理智。」
特助心悦诚服：「是，林小姐，我马上去办！」
指令被迅速下达执行。
正如林薇所预料，自查通知下发后，集团内部暗流更加汹涌。不少人私下抱怨这是多此一举，徒增工作量。而It部门反馈，短短几个小时内，确实监测到数次异常的数据访问和下载尝试，来源指向了几个敏感部门的高权限账号。
另一方面，经侦那边果然加强了对李副总和赵总监相关领域的关注。消息灵通的两人显然很快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变得愈发焦躁。
下午，一场原本由林薇主持的、关于稳定股价的部门协调会，变成了某些人的逼宫现场。
李副总率先发难，他将一份文件重重摔在会议桌上，脸色阴沉：「林秘书！现在外面舆论滔天，股价暴跌！我们在这里搞什么内部自查？简直是浪费时间，徒增内耗！当务之急是立刻出台实质性的利好措施稳定股价！比如宣布一项大型并购，或者释放业绩超预期的信号！而不是在这里自己折腾自己！」
赵总监立刻附和：「李总说得对！自查什么时候不能做？现在最重要的是信心！市场需要信心，股东需要信心！顾总不在，我们更应该团结一致，共渡难关，而不是疑神疑鬼，搞得人心惶惶！」
其他几位与两人关系密切的高管也纷纷出言，言语间对林薇的决策能力和权威提出了质疑。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薇身上，想看她如何应对。
林薇坐在主位，安静地听着他们的抱怨和指责，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了，会议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说完了？」
她目光扫过李副总、赵总监以及那几个附和高管，眼神锐利如刀。
「李副总，你说要出台利好。请问，在‘幽灵合同’丑闻调查结果未明，集团内部风险未知的情况下，贸然释放利好，是稳定市场，还是欺骗市场？一旦被揭穿，后果谁来承担？是你，还是我？」
李副总脸色一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林薇又看向赵总监：「赵总监，你说要团结一致，共渡难关。那么请问，在你分管海外投资部期间，与星辉资本关联的‘瀚海咨询’那份明显有问题的风险评估报告，为什么能顺利通过初审？这份报告，与王瀚的‘幽灵合同’是否存在关联？在你要求大家团结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这个问题？」
赵总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从额角渗出：「你……你血口喷人！那报告是下面人做的，我只是……」
「只是签了个字，是吗？」林薇打断他，语气冰冷，「作为部门总监，连基本的风险判断和责任都承担不起，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团结？谈共渡难关？」
她站起身，双手撑在会议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压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顾总将集团暂时交给我，不是让我来和稀泥，当老好人的！现在的局面，正是因为我们过去在某些环节上‘团结’得过了头，对一些明显的问题视而不见，才导致了今天的恶果！」
「自查，不是为了折腾谁，是为了刮骨疗毒！是为了把藏在集团内部的脓疮和隐患，彻底挖干净！只有内部干净了，我们应对任何外部危机，才有底气！」
「至于股价，」她直起身，语气斩钉截铁，「短期的波动，动摇不了顾氏的根基。我相信，等我们清理完内部的问题，给市场和投资者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股价自然会回来！而且会站得更稳！」
「现在，」她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谁还有异议？」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李副总和赵总监脸色铁青，却不敢再发一言。其他原本蠢蠢欲动的人，也都被林薇这番连消带打、直指要害的言论震慑住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年轻的女人，并非他们想象中那样可以随意拿捏。她手里似乎掌握着比他们想象中更多的牌，而且，她足够狠，也足够果断。
「散会！」林薇不再看他们，转身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特助紧跟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林小姐，刚收到消息，李副总回到办公室后，紧急联系了他的私人律师。而赵总监，则试图通过一个未备案的加密通道，向外传输一份文件，被我们拦截了！里面是他和一些境外资本近期接触的敏感记录！」
林薇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证据保存好。继续监控。」她淡淡吩咐，「另外，可以让我们准备好的那几家权威媒体和财经评论员发声了，主题就是——‘从顾氏自查看企业治理的勇气与担当’。」
「是！」
特助离开后，林薇走到窗边。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脚下的城市华灯初上。
引蛇出洞，初见成效。接下来，就是等待最佳的收网时机。
她感觉到，脑海中主系统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数据流，仿佛……带着一丝好奇的观察？
林薇唇角微勾。
看来，无论是这个世界的对手，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主系统”，都开始重新评估她的价值了。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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