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曾想耳边竟落下一个极轻的“嗯。”字,像一片羽毛坠入寂静的深潭。她心头猛地一跳,意外像细小的电流窜过四肢百骸,竟让她在原地愣怔了一秒,喉间的话语也忘了吐露。
旋即,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目光逡巡着四周,试图转移这微妙的凝滞。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又是一怔——此处与方才竹影婆娑、曲径通幽的小道截然不同!群峰如沉默的巨人,环抱四野,形成一片巨大的谷地。前方,一泓溪水在阳光下铺展开来,清澈得能照见水底斑斓的卵石和摇曳的水草,粼粼波光碎金般闪烁,竟开阔得令人心旷神怡……
凤弥望着这意外的美景,唇角刚扬起一丝顽皮的弧度,想给许渊开个玩笑,眼前的世界却毫无预兆地急速褪色、旋转,最终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昏黑。
‘是他……动了什么手脚?’这念头尖锐地刺入脑海,几乎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解释。
(二)
“凤弥!”一声带着惊悸的呼喊猛地撕裂了另一处的宁静。临昭骤然从混沌中惊醒,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于兮几乎在同时感受到了那股异常的波动,目光立刻转向被梦魇惊醒的人。“临昭,你——清醒了?”她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对于他每次从梦魇中挣扎出来,总会下意识地呼唤那个名字,于兮似乎已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习惯。又是噩梦缠身吗?而且……又与她有关?
“嗯。”临昭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宿醉的钝痛阵阵袭来。他环顾四周,桌上横七竖八倒着的空酒瓶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放纵。“我……喝了很多?”他声音有些沙哑。
于兮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临昭顿了一下,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试探着问,“我说了些什么吗?”酒后的记忆如同被水浸透的宣纸,模糊一片,只留下些零碎的、无法拼凑的影子。
“没…有…”于兮的回答很轻,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临昭此刻心神被方才的梦境和当下的状况占据,竟未察觉她语气中的细微迟疑。
那就好!他与于兮相伴七千余载,情谊深厚,他本能地相信她不会骗他。这份信任像磐石般稳固。就在这时,一道碧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带来一丝清冽的气息。
“见过于兮神君。”碧晨恭敬行礼,于兮微微颔首,唇角含着温和的笑意。
转向临昭时,碧晨再次躬身:“殿下。”
“碧晨——”临昭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本上神离殿前,不是命你镇守林溪殿么?如今擅离职守……是想试试违抗神令的滋味?”他目光落在碧晨身上,虽是玩笑,却也带着上位者天然的威压。
碧晨跟随临昭七千年,深知自家殿下的脾性,明白这多半是玩笑,但事关重大,他不敢怠慢,连忙解释:“殿下恕罪!实非属下擅离职守,是……垠玄神尊派人来了!”
“什么?”临昭眉峰一蹙,怀疑自己听错了。垠玄神尊极少主动派人找他。
“来人已传达完神谕便离去了。”碧晨接着道,小心观察着临昭的神色,见他并未如预想中动怒,只是异常平静,心中稍定,“垠玄神尊谕令:命殿下即刻前往魔界,探查‘魔心’下落!”最后两个字,碧晨说得格外清晰。
“魔—心—”临昭缓缓重复,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让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如深渊,“是他……要回来了吗?”低语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临昭,怎么了?”于兮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是啊,殿下,您说谁要回来了?”碧晨也顺着问道,只觉得殿下这话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与寒意。
临昭看了他们一眼,心中了然。八千年前……凤弥尚未降世,于兮和碧晨的年纪也只比她大几百岁,那些尘封的旧事,对他们而言如同上古传说,不知晓也属正常。
“没什么。”临昭敛去眼中的波澜,恢复了平静。他起身欲走,衣袂却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拉住。他停下脚步,带着一丝询问看向于兮。
“我……”于兮自己也有些茫然,方才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
“还有何事?”临昭看着她,放缓了语调,“于…兮…”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她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
临昭眼中掠过一丝不解:“为何?”魔界之行,绝非游山玩水。
“我……”于兮一时语塞。
“好啦!”临昭忽而展颜一笑,带着几分无奈和包容,打断了她可能的解释,“你去找碧晨吧。他刚走不远,现在追还来得及。”他以为于兮是改变主意,想和碧晨同去魔界。
然而,于兮的手并未松开。临昭的目光再次落回她脸上,带着询问:“怎么了?”
“你—要去哪?”她终于问出了心底盘旋的疑惑,声音很轻,却带着执拗。
临昭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喂,临昭,你笑什么?”于兮被他笑得有些窘迫,脸颊微热。
“没有!没有!”他连忙摆手止住笑意,随即换上一副半是戏谑半是探究的神情,凑近了些,“于兮,你是不是跟凤弥那丫头待久了,胆子也变大了?敢这么对本尊说话!还是说……”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气息更近,“于兮神君,就这么想管着本尊的去处?”
“才没有!”仿佛心事被戳破,于兮猛地别过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连忙否认。
本以为临昭会就此离去,他却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微风中,传来他清晰而温和的声音:“于兮,要去看凤弥吗?” 他提出这个建议,纯粹是想到于兮与凤弥情同姐妹,而净渊殿森严,她独自前往恐生事端。此行前往魔界前,顺道带她见一面凤弥,不过是举手之劳,朋友之谊。
“多谢!”于兮眼中瞬间亮起光芒,声音带着真切的感激。自净渊殿一别,再未见过凤弥,她深知进入净渊殿的艰难。有临昭同行,无疑是最稳妥的方式。
临昭微微一怔。相识近八千年,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对他如此郑重地道谢。这份突如其来的客气让他心底掠过一丝异样,但他并未表露,只是轻轻颔首,未再多言。
(三)
凤弥甚至来不及反应,视野便如同被浓墨浸染,瞬间陷入彻底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许渊?许渊!你在哪儿?”她试探着呼喊,一声,又一声,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扩散、消逝,得不到任何回应。浓稠的黑暗吞噬了一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就在她惶然无措,几乎要沉溺于这片虚无时,猛地转身——
一道光芒!
它突兀地撕裂了无边的黑暗,在极致的墨色中燃烧着,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仿佛有生命般跳动的火红光泽。
“刚才……这里有光吗?”凤弥喃喃自语,心头却无比肯定:方才绝无此物!这光芒,这火焰般炽烈的红,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人心的吸引力。
每当她凝神望向那红光,额角便传来针扎般的锐痛。若有镜子,她便能看见自己眉心处,一朵诡异的黑色莲花印记正若隐若现,丝丝缕缕不祥的黑气如毒蛇般缠绕其上。可惜没有镜子。更可惜的是,她此刻神力被封,空有神尊的位格和数万年的见识,却无法辨明:那缠绕眉心的黑气,绝非妖邪,而是纯粹的、令人胆寒的魔气!她对自己何时中了魔气,竟全然不知。
剧烈的头痛一波强过一波,凤弥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朝着那红光的方向,艰难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额头的痛楚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胸口更是骤然传来一股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有一团滚烫的火焰在她心口爆燃!这感觉陌生而痛苦——她乃执掌火焰本源的神尊,何曾畏惧过火焰?此刻却……
“呃……”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忍不住呛咳出声,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溢出,蜿蜒而下。她毫不在意,甚至没有抬手去擦,只是固执地、踉跄地继续走向那片红光。鲜血滴落在扶着胸口的手背上,溅落在火红的裙裾上,开出暗色的花。身体越来越虚弱,脚步越来越沉重,但那股源自红光深处的召唤却越来越强烈,几乎淹没了所有痛苦和理智。
嘴角竟不自觉地牵起一丝极其勉强的、近乎自嘲的弧度。她从未想过,自己平日里看似洒脱不羁,骨子里竟藏着这样近乎偏执的倔强。这认知让她有些恍惚。
近了……更近了……
她终于看清了那红光的源头!
(四)
清风拂过灵潭,带起岸边蓝衣男子束起的长发几缕,许渊在施法将凤弥送入那片奇异空间后,缓缓阖上双目,挺拔的身姿在微风中显得沉静如山。
然而,这份沉静瞬间被打破!
一道无声无息、凝练如实质的墨色魔气,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从凤弥消失的方向激射而出,直扑许渊毫无防备的后心!
许渊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寒光乍现!他甚至无需回头,身形已如鬼魅般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那魔气一击落空,“嗤”地一声没入潭边丰茂的草地。刹那间,被触及的嫩草野花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瞬间枯萎、焦黑,化为一片散发着死寂气息的黑土!
前一秒还如古井无波的面容,此刻已覆满凛冽寒霜。“魔气……”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外,目光如利刃般扫过那片被侵蚀的土地,“看来——是本尊,小觑了……” 只一眼,他便不再关注那处焦土。长袖随意一挥,一股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淡蓝色神光拂过,那残留的魔气如同冰雪消融般被净化殆尽。只留下那片光秃秃的地面,但若细看,焦土边缘,已有细小的、充满韧性的嫩绿草芽悄然萌发。
许渊霍然转身,目光紧紧锁住半空中被淡金色神力光茧包裹、悬浮不动的红衣身影。他双手迅速结印,一层更加凝实、流淌着古老符文的蓝色结界瞬间在光茧外形成。当他的目光触及凤弥眉心那朵妖异绽放、魔气缭绕的赤墨莲图腾时,瞳孔骤然收缩——普通的守护神力,根本无法抗衡这源自上古的魔印!
“玄冰!”他低喝一声,一柄通体流转着幽蓝寒光、枪尖似有冰晶凝结的长枪凭空出现,悬浮在他身前。许渊毫不犹豫,单手按在玄冰枪身,另一手并指如剑,指向半空中的凤弥。一股精纯到极致、蕴含着极寒本源的湛蓝神力,如同决堤的冰川之水,强行冲破空间阻隔,源源不断地注入凤弥眉心的魔印!
时间仿佛被拉长。那纠缠的黑气在至寒神力的冲刷下剧烈翻腾、嘶鸣,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一丝丝被剥离、净化、消散……不知过了多久,凤弥眉心那朵妖异的赤墨莲终于彻底隐去,所有魔气荡然无存!
“噗!”
就在魔印消失的刹那,许渊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一晃。但他强行稳住身形,单手随意一挥,玄冰枪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化作一道冰蓝色的流光没入他体内消失不见。他捂住剧痛的胸口,指腹抹过唇边的血迹,看着指尖那抹刺目的红,唇边竟掠过一丝极淡、极快、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释然的笑意。
‘还是…太…勉强了么……’ 本源相冲的反噬如同无数冰针在他神脉内肆虐。他们四大神尊,本源各异,神力属性天差地别,强行输送本源之力,无异于引火烧身!
他们的神器亦然,皆是本源所化,心意相通,除己之外,他人难动分毫……
(五)
随着那道禁锢魔印的束缚彻底消失,凤弥眼前的红光骤然暴涨,随即又急速内敛,最终凝聚成型——
一把长弓!
它静静地悬浮在黑暗虚空之中,通体流淌着岩浆般的赤红光泽,弓身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上面镌刻着古老繁复、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金色符文,弓臂两端如同燃烧的凤翼微微上扬,散发出一种亘古、威严又炽热的气息。
这是……
凤弥的目光被牢牢吸附其上。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让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向那赤红的弓身探去。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弓身的瞬间,一个阴冷、嘶哑、充满蛊惑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别碰它!那是……陷阱!快停下!】
然而,她的身体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完全不受那声音的干扰!眉心处,那原本已经隐去的黑色莲花图腾,在这赤红神光的照耀下,竟再次清晰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妖异、凝实!
她的左手终于坚定地、牢牢地握住了那炽热的弓身!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灼热洪流瞬间顺着手臂涌入体内!与此同时,额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右手死死地按住那灼痛的源头——眉心黑莲!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流逝。若有人旁观,便会惊异地发现,一丝丝浓稠如墨的魔气,正从那黑莲印记中被强行抽离、逼出,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阴影,在触碰到弓身散发出的神圣红光时,发出“滋滋”的轻响,迅速消弭于无形!
“咳……”凤弥再次咳血,但这次涌出的,不再是鲜红,而是粘稠的、带着污浊之气的黑红色液体!
她缓缓放下了按住眉心的右手。那里,妖异的黑莲已彻底消散无踪。但紧握着神弓的左手,却更加用力,仿佛要将自己与它融为一体!凤弥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鹰隼,带着洞穿虚妄的锋芒,直直射向手中的神弓!那神弓仿佛感应到了她意志的觉醒,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通体红光暴涨,随即化作一道炽烈如骄阳的火焰洪流,瞬间没入她的心口!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浩瀚磅礴的、与她本源完美契合的炽热神力,如同苏醒的火山,在她四肢百骸轰然爆发!金色的光芒在她眼底一闪而逝,眉心处,一道简洁而威严、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赤红神纹缓缓浮现、凝实!
凤弥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左手(弓已融入体内),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的神力,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就在她心神激荡,试图理清这一切时——
前方,无边的黑暗骤然被一道强横无比的纯白光芒撕裂!那光芒如此炽烈、如此神圣,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形成一条笔直通向未知的光明通道!
没有丝毫犹豫,凤弥眼神坚定,迈开脚步,踏入了那片纯粹的光明之中。身影消失的刹那,整个白色光道也随之收缩、湮灭,四周重归无垠的黑暗,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六)
半空中,包裹着凤弥的那层淡金色神力光茧,随着空间波动的平息,如同泡沫般无声碎裂、消散。
失去依托的红色身影,如同折翼的蝶,直直向下坠落!
下方,许渊强行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神力反噬和剧痛,面色依旧苍白如雪。他身形一晃,几乎化作一道残影,足尖点地,整个人冲天而起!蓝色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张开双臂,精准地、稳稳地将那抹坠落的红揽入怀中!巨大的下坠力道让他身形在空中微微一滞,随即抱着她旋身卸力,最终如一片羽毛般,无声地落回地面。
他垂眸看向怀中昏睡不醒的人儿,视线扫过她苍白脸颊上残留的、已经干涸变暗的血迹,以及同样沾染了暗红血渍的唇角和衣襟。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净化神光,想要替她拂去污秽。然而,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猛地顿住。那反噬带来的剧痛提醒着他此刻的虚弱和本源相冲的风险。
他眼神微黯,收回手,转而轻轻拈起她火红裙袖的一角,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克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唇边和脸颊的血痕。布料拂过肌肤,留下细微的触感。
‘果然如此……你也受到反噬了,是么……’ 他心中了然,目光在她沉睡的容颜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望向不远处竹林掩映下的木屋。好在距离不远。
许渊不再犹豫,双臂收紧,稳稳地将凤弥横抱起来。怀中的人并不重,但此刻对他虚弱的身体而言,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负担。他迈开脚步,抱着她,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片青翠的竹林深处,身影渐渐被婆娑的竹影吞没。
(七)
凤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残破的街道,扭曲的建筑,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糊的气息,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这是魔都的景象?
“快!抓住他们!一个也别放过!”身后传来一声暴戾的嘶吼,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紧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和兵刃碰撞的铿锵声。“别让他们跑了!”
凤弥猛地转身,只见一队队面目狰狞、甲胄森严的魔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过街道。诡异的是,他们似乎完全看不见她的存在,径直从她“身体”两侧呼啸而过。
“他们在追什么?”凤弥蹙眉,心中疑窦丛生。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烤焦。凤弥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那火焰并非寻常的赤红,而是跳动着诡异、冰冷的幽蓝!她被这恐怖的蓝色火墙牢牢困在中心。火墙之外,影影绰绰,是无数手持兵刃、面目模糊却散发着冲天煞气的魔兵,他们沉默着,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火焰跳跃的间隙,一个身影清晰地矗立在包围圈的最前方。那是一个身着玄黑重甲的男子,身形高大挺拔,面容冷峻如刀削斧凿,一双眼睛幽深得如同无底寒潭,此刻正穿透熊熊烈焰,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冰冷刺骨的凌厉,牢牢锁定在凤弥身上!
即使身为神尊,被这样一双毫无感情、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眼睛盯着,凤弥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但骨子里的骄傲让她强行压下惧意,挺直脊背,毫不畏惧地迎上那冰冷的目光,清越的声音穿透火焰的呼啸:
“你是谁?!”
回应她的,是外围魔兵中爆发出的、充满嘲弄与轻蔑的哄笑声。
一个尖利的声音刺耳地响起:“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这六界之中,竟还有不识得我魔界大护法——纪舒大人威名的无知蠢货?!”
纪…舒…
凤弥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迅速搜索记忆。她长年居于神界,此次是费尽周折才得垠玄首肯来魔界查探。无论是垠玄,还是临昭他们,都从未提起过这个名字!一丝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