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仙语沉默了。凉亭内只剩下微风吹动流苏的细碎清音。
良久，一丝真实的、深切的悲伤终于从她熔金色的眼底浮现，取代了之前的震惊和戒备。
“今日...我给最后一位镇民看诊时，已经感知到...毒性壁垒即将全面崩溃的迹象。”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等到那一天真的来临，我会尽力收敛他们的遗骸，好好安葬。让他们死后，能有一寸清净之地。”
“然后...”
她顿了顿，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却多了一丝孤寂。
“我会离开。这里的一切，终将归于尘土和寂静。”
她抬起头，看向蓝道，最后提醒了一句，带着一种同行者般的微妙善意。
“提醒阁下一句。镇民死后，他们体内积存的所有虚空能量，以及我被同化后的剧毒，都会失去载体，重新回归到那颗陨石之中。届时，这颗陨石可能会变成这世间极度危险的存在。”
她游历世间，修道亦修心，在此刻，她认为蓝道与她或许是同类，是旁观者，故而给出了最后的警告。
“我来此地，”
蓝道直起身，不再绕弯子，声音斩钉截铁。
“是为了邀请你，加入我的势力，成为我的追随者。”
“邀请我？”
叶仙语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熔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可知我...我是...”
“毒属性吗？”
蓝道打断她，语气平淡无波。
“我知道。”
“那你还...”
叶仙语彻底愣住了。
自她觉醒这令人恐惧、厌恶的毒属性以来，遭遇的无数次招揽，最终都在对方发现真相后化为惊恐的远离、鄙夷的驱逐。
毒，在世人眼中，便等同于阴险、狠辣、不可控、与死亡为伍。
没有人愿意身边埋着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毒瘤。
“你觉得，”
蓝道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嘲笑整个世界的浅薄。
“我与那些庸碌之辈一样，会用属性的表象来武断地定义一个灵魂的价值？非黑即白，非善即恶？可笑！”
“属性本身，从无好坏之分。它们只是力量，是工具。是屠戮众生还是悬壶济世，只取决于使用它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她指尖的蓝玫瑰上，意有所指。
叶仙语的心防被这截然不同的话语狠狠撞击了一下，熔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流露出一丝动容。
但长久以来被排斥、被恐惧的经历让她无法轻易相信。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苦涩的自嘲。
“你现在或许不会怀疑我。但将来呢？随着我的境界越来越高，我的毒会越来越可怕，越来越难以控制。你对我的恐惧会不由自主地滋生，对我的猜疑也会与日俱增。最终...”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结局，她早已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预演过千遍万遍。她害怕那种被信任之人恐惧、最终被抛弃的感觉，那比世人的敌视更令人绝望。
蓝道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深藏的孤独与脆弱。忽然，他明白了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于是，下一刻，一股与远处禁区陨石同源，却更加精纯、浩瀚、源自宇宙本源的虚空能量，毫无征兆地从蓝道体内缓缓弥漫开来！
这股力量并未攻击，只是静静地环绕着他。
“！！！”
叶仙语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蓝玫瑰都差点脱手！她熔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无以复加的震惊和骇然！
“你...你怎么可能修行这种属性？！这...这根本就不是能驾驭的力量！”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虚空能量的可怕，那是连她的本命剧毒都无法真正抗衡的力量！
“现在，你还觉得。”
蓝道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平静与绝对的自信。
“你以后那点毒功，能威胁到我？害怕我因为恐惧而抛弃你？”
他向前一步，虚空能量慢慢收敛。
“我可以向你承诺：只要你不背叛我，我，绝不抛弃你。”
他的承诺非常简单，却重逾山岳。
“至于你所说的威胁？”
蓝道轻笑一声，那笑声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霸气。
“它只会成为鞭策我不断前行的动力！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是规则的尽头！”
蓝道流露出的那种源自绝对实力和至高信念的自信，蓝道的身影散发着灼热的阳光，深深烙印在叶仙语的眼中，几乎就要驱散她心底积攒多年的阴霾。
她再一次...犹豫了。坚固的心防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蓝道见状，缓缓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极其自然地，从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取过了那朵深邃魅惑的蓝玫瑰。
他将其举到鼻尖，轻轻一嗅，动作优雅。
“蓝星的人，大多偏爱红玫瑰的热烈。蓝玫瑰的出现，让他们惊觉，原来美，也可以如此...妖异孤独。”
“但在我的故乡，”
蓝道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秘密。
“每一种花，都被赋予了独特的语言。而蓝玫瑰的花语是...”
他刻意停顿，漆黑的眼眸与叶仙语震惊的双眼对视。
“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
他将蓝玫瑰轻轻递还到叶仙语面前。
“你如此偏爱它…那么，你愿意相信…属于你的‘奇迹’和‘不可能’，会在今天实现吗？”
“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吗？”
叶仙语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她冰封的心湖上。
她看着眼前那朵被蓝道赋予全新意义的蓝玫瑰，又看向那双隐藏在白色小丑面具之后、却能点燃一切希望的眼眸。
良久，她眼中所有的挣扎、恐惧、犹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然，以及一丝…重新燃起的、微弱却坚定的光。
她缓缓地、郑重地伸出她的右手，指尖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地，接过了蓝道手中那朵象征着奇迹与不可能的蓝玫瑰。
当她指尖触碰到花茎的刹那，有什么无形的契约，于此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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