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锋的话掷地有声，也彻底断绝了他短时间内返回77师的念想。
李政委走后，小小的土坯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红姐默默地帮王锋重新包扎好肩膀上的伤口，动作轻柔，眼神复杂。
山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猴子挠了挠头，问道：“队长，咱们……真要留在这儿，帮八路打鬼子？”
老鹰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只仅存的左手，缓缓举起了那杆拆卸了一半的汉阳造，咔嚓一声，将枪机重新装上。
王锋看着眼前这几个残兵败将。
老鹰断臂，战力大损，但意志未垮，甚至在绝境中激发了新的潜力。
猴子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在爆破和陷阱布置上，确实是天才。
山鸡心思缜密，擅长沟通协调，是队伍里不可或缺的粘合剂。
红姐，身份神秘，能力全面，既能是风情万种的情报员，也能是冷静果敢的战士。
还有……
王锋的目光，投向了里间那张小床。
兰。
这个同样神秘的女人，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她是军统的人，楚云飞强塞给他的“暗棋”，但也在黑风口，展现了非凡的勇气和……脆弱。
她的哥哥，死在了她的怀里。
这个打击，对她而言，恐怕比身上的伤，更致命。
把她就这么，丢在八路军的根据地？
王锋做不到。
更何况，老鹰和猴子，也需要时间恢复。
而他自己这条左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
返回77师的路途遥远，日军封锁严密，带着这样一支残破的队伍回去，无异于送死。
留下。
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想法。”王锋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是国军，拿的是中央的军饷。按理说，我们不该掺和八路军的事情。”
“但是。”王锋的声音变得低沉，“铁牛，是怎么死的？”
“是为了掩护我们！”猴子红着眼眶嘶吼道。
“兰医生，是怎么伤的？”
“是为了救那些被鬼子当畜生一样做实验的同胞！”老鹰咬着牙说道。
“黑风口的八路军，跟我们非亲非故。”王锋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要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冲出来救我们？”
“因为……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山鸡不确定地说道。
“对！”王锋猛地一拍炕沿！
“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打鬼子，不分国军共军！只有，中国人，和，畜生！”
“现在，八路军的兵工厂有难。那里，造出来的每一颗子弹，每一颗手榴弹，都是打鬼子的！”
“我们，帮，还是不帮？！”
“帮！”
老鹰，第一个吼道！
“队长！俺听你的！别说帮八路打鬼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俺老鹰，皱一下眉头，就不算爷们儿！”
“俺也帮！”猴子跳了起来，“八路的地雷战，麻雀战，太他娘的有意思了！俺还想跟他们学几招呢！”
“队长，我没意见。”山鸡也表态道，“留在这里，正好可以多了解了解他们。”
王锋最后看向了红姐。
红姐，嫣然一笑，风情万种，眼神却异常坚定：
“王大队长去哪儿，奴家，自然就去哪儿。”
“好！”
王锋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从今天起！幽灵小队，暂时接受八路军晋察冀军区领导！”
“我们的第一个任务！”
“揪出兵工厂的内奸！干掉狗娘养的鬼子特务！”
……
决定留下后，幽灵小队的日子，反而变得“充实”了起来。
老鹰，真的开始用左手练习射击。
虽然一开始，连枪都端不稳。
但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却感染了很多人。
李政委甚至特意批准，让他担任根据地射击训练班的“特聘教官”。
老鹰憋着一股劲，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了那些扛着老套筒的八路军战士。
一时间，根据地的射击水平突飞猛进。
猴子，则彻底成了兵工厂的常客。
他对八路军那些土法制造武器的奇思妙想，佩服得五体投地。
什么“榆木炮”，“飞雷神”，“铁西瓜”……
他一边惊叹，一边也把自己那些“歪门邪道”的爆破技巧，倾囊相授。
兵工厂的厂长，一个老红军出身的铁匠，对他又爱又恨。
爱的是，猴子的加入，让兵工厂的手榴弹威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恨的是，这家伙太能“惹祸”了！
三天两头，不是炸了哪个工棚，就是点了哪个仓库！
山鸡，则充分发挥了他“交际花”的本色。
他很快就和根据地的干部战士们，打成了一片。
帮着李政委处理文件，帮着老乡们写信，甚至还学会了扭秧歌。
他成了幽灵小队和八路军之间，最顺畅的“润滑剂”。
红姐，则利用她女性的优势和敏锐的观察力，开始默默地收集着关于根据地、兵工厂以及周边日伪军的一切情报。
她，就像一张无声的网悄然铺开。
而王锋，除了养伤，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研究李政委送来的兵工厂资料，以及……学习日语和当地方言上。
他知道，未来的战斗将在更隐蔽，更复杂的环境中进行。
语言，将是他们最重要的武器之一。
至于兰，她依旧昏迷着。
八路军最好的医生，也束手无策。
只能靠她自己顽强的意志，和时间的流逝。
……
三天后。
李政委再次来到了王锋的住处。
他的身后跟着三个穿着崭新军装，但脸上依旧带着“土气”的年轻战士。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身材敦实，皮肤黝黑，方脸盘，眯眯眼，看起来，有些憨厚，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机警的年轻人。
“王队长！”李政委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侦察排长，赵铁柱！”
“这是他的两个兵，二愣子，和小石头。”
“赵排长！”李政委严肃道，“这位，就是国军77师，幽灵小队的队长，王锋，王少校！”
“从现在起！你们三个，归王队长指挥！务必，全力协助，查清兵工厂的问题！”
“是！保证完成任务！”
赵铁柱，挺直了腰板，啪地一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看向王锋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显然，他也听说了这位传奇人物的赫赫战功。
“王队长。”赵铁柱，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白牙，带着浓重的山西口音，“俺叫赵铁柱！以后，有啥事，您尽管吩咐！”
“叫我王锋，或者队长就行。”王锋点了点头，伸出了手。
赵铁柱愣了一下，也连忙伸出手和王锋握了握。
王锋的手，因为常年握枪，布满了老茧，粗糙而有力。
赵铁柱的手，同样，因为常年劳作和战斗，布满了伤痕。
两只同样属于人民，却来自不同阵营的手，在这一刻握在了一起。
“赵排长。”王锋开口道，“情况紧急，我们就不客套了。”
“兵工厂的地图和人员资料，我已经看过了。”
“但是，光看这些，没用。”
“我们需要，抵近侦察。”
“抵近侦察？”赵铁柱，皱了皱眉，“王队长，兵工厂周围，现在可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鸟，飞不进去。”
王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但是，‘幽灵’，可以。”
“走吧。”
王锋站起身，拿起了靠在墙角的九七式步枪。
他看了一眼炕上，依旧沉睡的兰。
又看了一眼窗外，那正在用左手，艰难举枪瞄准的老鹰。
“赵排长。”
“带路。”
“我们，去会会那个藏在兵工厂里的……”
“内鬼！”
一支由国共两党精英组成的，特殊的“混编”小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踏上了，他们的第一次“联合”侦察之路。
前方的兵工厂，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而王锋知道。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他，和他的幽灵小队，在这片新的战场上，将面临的挑战，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