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锋沙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楚云飞和老张的耳中。
两人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已经变成“血人”的王锋，都震惊了。
他左手打着石膏，右肩被子弹贯穿，鲜血还在“汩汩”外流，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王锋！”楚云飞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扶住王锋，“你疯了？！你现在的状态……别说去h城！你连走下这座山都难！”
“快！军医！军医！”老张也焦急地朝着后方嘶吼！
“师长……”王锋推开了楚云飞的手，他用那支德制98K步枪死死地撑住地面，才没有让自己倒下，“h城，能等我养好伤吗？”
楚云飞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特急电报——指挥系统濒临瘫痪，全线告急。
他知道，h城，等不了一天！
“可是你……”
“我需要兵。”王锋打断了他，血红的鹰眼死死地盯住了他，“我不需要能打的兵。我只需要不怕死的兵。”
“你……”楚云飞看着王锋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他知道，他无法拒绝。
这个男人，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疯狼！
“老张！”楚云飞猛地回头，“立刻联系重庆！准备最好的手术室！最好的医生！用最快的船！不！调飞机！立刻派飞机来！”
“王锋！”楚云飞转回头，抓着王锋那只完好的肩膀，“我答应你！你要兵！我给你兵！你要什么兵，我给你什么兵！”
“但你必须给我活下去！”
“好……”王锋咧嘴一笑，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他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
重庆，圣爱教会医院，特护病房。
刺鼻的消毒水味，让王锋从无边的黑暗中挣扎着醒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史密斯医生那张疲惫不堪的脸，和……天花板。
“你醒了。”史密斯医生的声音沙哑，“上帝保佑，你又一次从我这里抢回了一条命。”
王锋动了动，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右肩传来。
他低头看去，右肩缠着厚厚的绷带。
而他的左手，依旧打着石膏。
“我睡了多久？”王锋沙哑地问道。
“两天。”
门被推开了，楚云飞和红姐、兰走了进来。
“两天？！”王锋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挣扎着就要坐起来！“h城！h城怎么样了？！”
“别动！”红姐连忙冲过去按住他，“你的伤口刚缝合！”
“王锋，你冷静点。”楚云飞的脸色无比凝重，“你昏迷的这两天，h城的情况，更糟了。”
“兰。”楚云飞示意了一下。
兰将一份刚破译的电报递给了王锋。
“鹰巢的活动频率加快了。”兰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就在昨天，h城守军57师，最后两个还在坚持巷战的团长，在同一时间，被一枪爆头。”
“什么？！”王锋目眦欲裂！
“是鬼冢。”兰说道，“我们破译了日军第11军的内部嘉奖令。日军狙击学校校长鬼冢大佐，已经亲临h城前线督战！”
“现在，57师群龙无首，已经各自为战，全凭着一股血勇在死撑。日军的总攻……就在今晚！”
今晚！
王锋猛地一把扯掉了手臂上的输液管！
“王锋！你干什么？！”红姐尖叫道。
“楚将军！”王锋挣扎着站起身，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再次晕倒，但他还是用那支被楚云飞带回来的98K撑住了身体。
“备机！”
“你疯了？！”楚云飞怒吼道，“你现在连枪都举不起来！你去了能干什么？！”
“我，就是h城指挥部的眼睛！”王锋的鹰眼如同燃烧的火焰，“我，就是他们的狙神！”
“就算我端不动枪！我的脑子还能用！我的眼睛还能看！”
“我能找出鬼冢！我能指挥他们……反击！”
“你……”楚云飞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疯魔一般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拦不住。
“好！”楚云飞猛地一咬牙，“我给你准备飞机！但是……你的兵呢？！”
“你只有一个人？！”
“不。”王锋咧嘴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带我去……禁闭室！”
……
当天下午。
重庆郊外，军法处，死囚监牢。
王锋披着军大衣，拄着那支98K，在楚云飞和红姐的搀扶下，站在了阴暗潮湿的牢房前。
“开门。”
牢房里，关押着三个明天就要被枪毙的死囚。
第一个，是个“独眼龙”。
他穿着破烂的炮兵制服，正靠在墙角，用仅剩的左眼冷冷地看着王锋。
“独眼龙。”王锋看着资料，“原第10炮兵团观测手。违抗军令，导致火炮被友军误炸，判处枪决。”
“为什么抗命？”王锋沙哑地问道。
“哼。”独眼龙冷笑一声，“长官的坐标，报错了。打过去，炸的是自己人。俺不说，俺那个排，就得给友军陪葬！”
王锋点了点头。
他指着远处，一个正在鸣笛的工厂烟囱。
“距离。”
“一千二百米。”独眼龙头也没抬。
“高度。”
“三十米。”
“风速。”
“西北风，三级。”
王锋笑了。
“第二个。”他走向隔壁牢房。
里面是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正抱着一个空酒瓶呼呼大睡。
“‘疯狗张’。”王锋念道，“原第5师重机枪手。当场击毙克扣军饷的连副，判处枪决。”
“把他弄醒。”
一盆冷水泼了过去。
“操！谁他娘的敢……”疯狗张猛地跳了起来，如同暴怒的黑熊！
当他看到王锋和楚云飞时，他愣住了。
“你。”王锋问道，“后不后悔？”
“后悔？”疯狗张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黄牙，“后悔！后悔没他娘的，把那个营长一起崩了！”
王锋也笑了。
“最后一个。”
他走到了尽头的牢房。
里面蜷缩着一个瘦小得如同猴子的身影，正吓得瑟瑟发抖。
“‘泥鳅’。”王锋看着他，“h城本地侦察兵。临阵脱逃，判处枪决。”
“你，为什么逃？”
“俺……俺不想死……”泥鳅的声音带着哭腔，“俺……俺家里，还有个老娘……”
“怕死？”
“怕！”
“好。”王锋点了点头，他突然将手中的h城地图扔了进去。
“给你三分钟。”王锋说道，“找出从城西到城东指挥部，最快，也是最安全的地下路线。”
“否则，你现在就死。”
“……”
泥鳅看着那张地图，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他猛地扑了上去，手指在地图上飞快地划过！
“不……不对！这张图是错的！”他尖叫道，“这里！这里！福安巷的下水道，早就塌了！走不通！必须绕道太平间……不……从福音堂医院的停尸房穿过去！那里，是活路！”
“好！”
王锋猛地回头，看向了楚云飞。
“师长。”
“兵。”
“我，要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