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会议后,苏家这艘初具规模的航船,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动力,各个部件开始高速且有序地运转起来。
苏老爷子精神矍铄,每日不是带着苏承光、苏靖和、苏屹安三个儿子往新购的田地里跑,就是召集原有的以及新招揽的佃户开会,亲自划分区域,安排冬小麦的管护,以及规划来年春播高产作物的地块。他将四百三十亩田地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份属于老农的严谨与智慧,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落雁城内,苏家的产业也悄然换上了新的招牌。
三位伯父负责的三家“苏记粮行”相继开业。有苏家自家产出的粮食打底,尤其是那名声在外的“高产粮”作为吸引眼球的噱头(虽未大量售卖,但名声已传出),粮行一开业便引起了不小的关注。苏承光稳重,苏靖和精细,苏屹安(苏浅浅之父)踏实,三人性格互补,虽初涉商海略显生涩,但凭借着诚信和充足的货源,很快便站稳了脚跟,开始与城中其他粮行建立起初步的联系。
文氏掌管的“苏氏衣坊”更是焕然一新。她将铺面重新装修,格调雅致,不仅承接成衣制作,还推出了定制服务,凭借其精湛的绣工和独到的审美,很快便在落雁城的夫人小姐圈中打开了名气,订单络绎不绝。
苏老夫人接手的那间铺子,经过几日的思量,最终定下了“百味杂货”的名头。她并不急于求成,而是先从一些精巧的南货、北货,以及自家工坊产出的品质上乘的干货、酱料入手,慢慢积累客源,倒也经营得有声有色,颇有些深藏不露的意味。
变化最大的当属“苏记酒楼”。柳氏坐镇后方,严格把控菜品质量和新药膳的研发;李氏则在前方长袖善舞,将三家酒楼的待客事宜打理得妥妥帖帖。三家酒楼统一菜式、统一管理,形成了强大的品牌效应,每日宾客盈门,俨然成为落雁城餐饮界的新贵。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府中的下人们走路带风,主子们脸上也常带着忙碌而充实的笑意。唯有苏浅浅,在夜深人静核算账目时,会对着意识空间里那依旧庞大的债务数字,陷入沉思。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簌簌地落在庭院里,积了厚厚一层。书房内,炭盆噼啪作响,苏浅浅裹着毯子,面前摊开着一张她自己绘制的简易产业图。
“四百三十亩地,三家酒楼,七间铺子……”她轻声念着,指尖在这些标识上缓缓划过。
这在旁人看来,已是泼天的富贵,是苏家几代人都不敢想象的基业。但苏浅浅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纸张,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粮食是根本,但单一依靠农业,抗风险能力太弱。酒楼和成衣铺利润可观,但受众终究有限,且易被模仿。杂货铺刚刚起步,前景未知。
“铁蛋,我们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她在心中默问。
【宿主目前能动用的白银约为五万两。其余皆已投入产业周转或作为必要储备。债务剩余……】
“停,债务数字先不用说。”苏浅浅打断它,揉了揉眉心。
五万两,听起来不少,但若想再购置类似规模的田产或开拓新的、更具竞争力的产业,便是杯水车薪。更何况,暗影苑的日常用度、血刃和魅影的“薪酬”、以及那两位“吞金兽”般存在的浅一浅二背后可能涉及的维持成本,都是一笔笔不小的隐形开销。
“不能急,不能急……”她低声告诫自己。
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也明白。苏家崛起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快得让许多人眼红,快得已经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若再不顾一切地疯狂扩张,只怕不是福,而是祸。
根基不稳,枝叶再繁茂,一阵狂风就可能倒下。
她现在的策略,应该是“稳中求进,厚积薄发”。
首先,要巩固现有的产业。田地需要精耕细作,确保高产稳产,这是苏家安身立命的底气。粮铺要建立起稳定的收购和销售网络,形成区域影响力。酒楼和成衣铺要不断推陈出新,打造核心竞争力和品牌忠诚度。杂货铺则要慢慢摸索,找到自己的特色定位。
其次,是挖掘现有产业的潜力。比如,高产作物是否能进行深加工?玉米除了直接售卖、做发糕,是否能提炼出其他东西?大豆的用途还能更广泛吗?药膳的配方能否标准化,形成可以外售的成品?
最后,才是寻找新的、更具颠覆性的机会。这需要时机,也需要足够的资本和抗风险能力去支撑。
“慢慢来,步子稳一点,才能走得更远。”苏浅浅深吸一口气,将产业图卷起。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大雪覆盖了万物,却也孕育着来年的生机。苏家如今,就如同这被大雪覆盖的田地,表面看似进入了一个平稳甚至缓慢的冬歇期,但实际上,根系正在泥土深处奋力向下扎根,汲取养分,只待春雷一震,便能爆发出更加蓬勃的生命力。
产业的数量暂时是够了,但质量和深度还远远不够。接下来的重点,不是开拓新的版图,而是深耕已有的领域,将它们打造成铁桶一般,牢不可破。
她转身回到书案前,铺开纸张,开始撰写一份新的计划书,标题是——《关于苏家现有产业优化与深度开发规划》。
雪花无声飘落,覆盖了庭院的青石板,也覆盖了落雁城的喧嚣。苏府内,大多数人已沉入梦乡,唯有苏浅浅的书房,灯火亮至深夜。那不是急于扩张的焦躁,而是沉下心来,为家族下一个春天的绽放,精心绘制着蓝图。
厚积,方能薄发。她深谙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