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听说你回来还挺高兴的，念叨了好几次。”
周临一边大口吃着包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今晚记得来我家吃饭哈，我妈知道你要来，
特意做了你最爱的辣子鸡丁，说你肯定怀念她做的辣子鸡丁。”
他说话间，目光无意中扫过客厅角落，那里立着一幅用红色防尘布遮盖着的画架。
周临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语气带着惊喜：
“诶，阡哥！你终于出新作了？”
周家并不知道庄阡墨罹患心因性色盲的实情。
只隐约知晓他三年前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之后便沉寂下来，
再未有新的画作面世，都以为是车祸后遗症影响了创作状态。
庄阡墨夹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面对周临的询问，
他也瞥了一眼那幅被红布遮盖的画，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前几天去海边写生，随手画的。”
那下面盖着的，正是昨天那幅因颜料顺序错误而色彩混乱的人鱼像，庄阡墨暂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见庄阡墨似乎没有想要继续这个话题深入聊下去的意思，神情也略显疏淡，
周临识趣地讪讪闭嘴，将剩下的半个小笼包塞进嘴里，不再多问。
“砰！”
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毫无预兆地从二楼传来，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别墅里。
周临咀嚼的动作猛地停住，皱着眉，狐疑地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什么声音？阡哥，楼上怎么回事？”
庄阡墨的心脏在声音响起的瞬间骤然紧缩，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二楼卧室里那条刚刚化出双腿，行动恐怕还不稳当的人鱼。
害怕与担忧如同冷水般浇下，但他深知绝不能表露分毫。
庄阡墨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
甚至拿起豆浆喝了一口来掩饰瞬间的僵硬，语气尽可能轻松地解释道：
“没事。我前几天捡了只猫回来养，性子有点野，动静就大了点。”
这个借口在周临进门时就已经铺垫过，此刻用来正好。
周临看着他，眼神里依旧带着几分将信将疑，但见庄阡墨神色如常，也不好再追问。
他解决掉最后一个包子，拍了拍手，站起身道：
“行吧，那猫你可得看好了……哦对了，还有件事！”
周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兴奋起来：
“我最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听说家里是干珠宝生意的，看起来牛逼轰轰，路子挺广。
怎么样，改天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没准对你以后卖画有帮助。”
庄阡墨现在满心都是楼上那个不知状况的小祖宗，只希望周大爷现在能赶紧离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敷衍地应承道：
“行，知道了，改天有空再聊。”
好不容易连哄带劝，半推半送地将一步三回头，
还想再唠几句的周临打发走，庄阡墨几乎是立刻反锁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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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如同离弦之箭般，
三步并作两步猛地冲上二楼，一把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一窒。
只见人鱼连带着裹在身上的薄被，一起狼狈地摔在了地板上。
银白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开来。
在他身体周围的地板上，滚落着好几颗圆润饱满，散发着莹莹光泽的珍珠，
大小不一，但每一颗都品相极佳，显然是在极度情绪波动下泣落的。
听到房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人鱼惊慌失措地抬起头。
那张惊世绝艳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泪痕，金色的眼眸里氤氲着未散的水汽，
眼尾和鼻尖都泛着楚楚可怜的红晕，看起来无助又脆弱。
“你、你去哪里了？”小人鱼带着浓重鼻音委屈地质问，声音颤抖，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
说完，他还不安地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留下浅浅的齿印。
小人鱼似乎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撑起身子，然而刚刚化形不久的双腿显然还不听使唤。
动作间，原本裹在身上的薄被滑落到了腰际，露出了大片光滑白皙的脊背。
庄阡墨注意到，之前在他背上看到的那些精致的半透明角质鳍，
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背部线条流畅优美，与人类无异。
这一幕狠狠地击中了庄阡墨的心脏，心疼和愧疚瞬间淹没了他。
他立刻快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人鱼连同被子一起打横抱起，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摔到哪里了？疼不疼？”
庄阡墨将人鱼抱回床上，自己坐在床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指尖轻柔地拂开对方颊边被泪水沾湿的银发，声音里满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焦急。
人鱼顺势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脖颈，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度，
身体微微颤抖着，带着哭腔哽咽道：
“我以为……你不见了。”
或许是为了确认他的存在，又或许是下意识的依赖，他说完，
在庄阡墨的脖颈上带着湿意和温热，轻轻亲了一口。
这突如其来的又带着全然信任的亲昵举动，让庄阡墨的身体猛地一僵，
脸颊不受控制地瞬间泛红，耳根都烧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有些紊乱的心跳，伸出手一遍遍抚摸着人鱼光洁微凉的脊背，
放软了声音，认真地承诺道：
“不会的，刚才楼下有客人来了，我必须去应付一下。”
庄阡墨的顿了顿，看着对方依旧泛红的眼眶，补充道，语气坚定：
“以后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我保证。”
在庄阡墨的轻声安抚和承诺下，人鱼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颤抖也慢慢止息，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全感，依赖地蜷缩在他怀里。
庄阡墨完全不知道，也看不见。
将脸埋在他颈窝的人鱼，在他做出承诺之后，那双刚刚还盛满了泪水和无助的金色眼眸里，
闪过一丝计划得逞般，狡黠而满意的笑意，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