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败了。”
赵师容卓立于高台中央。
又是一位豪杰被她击下场。
她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愤懑、或惊惧、或犹豫的面孔。
语气带着迫人的压力。
“短短时间,已有五位英雄赐教。”
“如今看来,这金顶之上,似乎已无人是我对手。”
“既然无人再敢上台,这盟主之争,何不就此作罢,直接宣布结果?”
台下群雄面面相觑,羞愤难当,却一时无人再敢轻易上前。
赵师容展现出的实力深不可测。
连续五场车轮战下来,竟似游刃有余。
止尘师太与身旁的天正大师、太禅真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若真让权力帮如此轻易夺走盟主声势,即便只是名义上的退让,对正道武林士气的打击也将是巨大的。
天正大师低诵一声佛号,太禅真人微微颔首。
止尘师太会意,手持拂尘,缓步走上高台。
她步伐沉稳,气息内敛。
止尘师太站定,面向赵师容,“赵施主武功超群,连败五位豪杰,令人佩服。”
“只是,这英雄大会,选的是武林盟主,关乎江湖未来格局,岂能如此草率定论?”
赵师容眉眼微挑,看向止尘师太,“哦?”
“止尘师太方才亲口所言,为示公允,各派元老、岁数半百者皆不参与此次盟主争夺。如今师太亲自上台,莫非是要自食其言?”
止尘师太面色不变,从容应道,“赵施主所言不差。”
“老尼确有此言,此规亦是为此番意在推举年轻才俊、为江湖注入新血而定。”
“然则,赵施主方才亦曾言明,权力帮所求,并非这盟主虚名,而是要借此机会,让天下英雄答应贵帮一件事情。”
她顿了顿,拂尘轻摆,周身气机开始隐隐流转,与赵师容散发出的无形气势在空中悄然碰撞。
“既然贵帮目标并非盟主之位,而是另有所图,且行事方法……”
“恕老尼直言,难免有以武迫人之嫌。”
“那么,老尼身为峨眉掌门,代表这金顶之上诸多正道同僚,上台来领教赵施主高招,挫一挫贵帮的锐气,维护大会应有的公正与尊严,想来亦无不妥!”
话音刚落,一股精纯内力自止尘师太体内缓缓升腾,她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拂尘,三千银丝无风自动。
她虽年长,但此刻爆发出的气势,竟丝毫不逊于风华正茂的赵师容。
甚至更添几分历经岁月沉淀的厚重与压迫感。
台下众人见止尘师太亲自出手,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方才被赵师容一人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憋闷感,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无数道期待、紧张、振奋的目光聚焦于高台之上。
止尘师太话音落定,周身真气勃发,那柄拂尘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柔韧时如春蚕吐丝,缠绕不绝。
刚猛时如钢针铁线,无坚不摧。
赵师容不敢怠慢,流云水袖舞动。
如白云出岫,似流水环绕,以柔克刚,将拂尘的刚猛劲力一一化解、引开。
两人身影交错,转眼间已过了十余招。
止尘师太功力深厚,经验老辣,招式更是正宗玄门功夫,沉稳大气。
赵师容则胜在身法灵动,招式奇诡,每每避过杀招,还能伺机反击。
台下众人看得目眩神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止尘师太觑准一个破绽,拂尘猛然一抖,瞬间缠上了赵师容挥出的水袖。
“呲啦!”
一声裂帛脆响,赵师容那质地非凡的水袖,竟被止尘师太灌注内力的拂尘硬生生搅断。
赵师容身形被这股力道带得向后踉跄退去,气息微乱。
止尘师太得势不饶人,拂尘再展,便要乘胜追击。
就在这瞬间。
一片粉色柔弱无力的花瓣,不知从何处悠悠飘来。
看似毫无重量,随风飞舞,却精准无比地触碰在了止尘师太那拂尘柄上。
“嗡!”
止尘师太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顺着拂尘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剧痛,虎口迸裂。
那柄陪伴她数十年的拂尘,竟再也把握不住,啪地一声脱手掉落在地。
她骇然变色,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腕。
只见腕部肌肤之下,一道细微的红线隐隐浮现,正是被那诡异力道震伤了经脉。
她霍然抬头,望向花瓣来处。
只见漫天飞舞的花瓣之中,不知何时,竟夹杂了一些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冰晶,无声地没入了台下不少人的体内。
他们身体微微一僵。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伴随着纷扬落下的花瓣雨,踏空而来。
白衣如雪,内衬猩红,外披一件墨色大氅,猎猎作响。
他面容俊朗刚毅,眉宇间沉郁流露,竟与萧秋水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只是他的气质更为沉凝,威严,带着睥睨天下的气魄。
他轻飘飘地落在高台之上,恰好站在了踉跄后退的赵师容身边。
台下搞不清状况的三才,瞪大了眼睛,指着台上惊呼。
“秋水哥哥!你什么时候换衣服了?”
萧雪鱼脸色凝重,低喝道:“不对,仔细感受他的气息。”
“这和秋水的浩然之气截然不同,充满了侵略性和压迫感,他绝对不是秋水!”
萧易人也是满脸惊愕,看着台上那张与弟弟极为相似却更具成熟霸气的脸。
失声道:“他是谁?为何与秋水如此相像?!”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们心中的疑问,台下所有权力帮帮众,包括那些刚刚涌上山来的精锐,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头颅低垂,声音整齐划一,如同山呼海啸。
“恭迎帮主!”
声音在金顶之上回荡,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三才张大了嘴巴,“啊?”
三才:秋水哥哥啥时候成权力帮帮主了?
不对不对!
他是李沉舟?!
李沉舟为什么和秋水哥哥长得那么像?!”
李沉舟对山呼般的迎接恍若未闻,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身旁的赵师容身上。
那深邃眼眸中的冰冷与威严瞬间融化,被一种几乎能溢出来的柔情所取代。
赵师容也回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的笑意,慢慢走近他身边。
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风雨皆不足惧。
三大掌门此刻脸色剧变,瞬间移动身形,并肩站成一排,如临大敌。
止尘师太沉声喝道:“李沉舟!”
李沉舟这才缓缓将目光从赵师容身上移开,看向三大掌门。
最后落在止尘师太身上,微微颔首。
“诸位叨扰了。”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随手为之。
台下众人此刻终于确认了来人的身份,顿时一片哗然,情绪激动。
但下一刻。
“啊!”
“我的心口!”
“好痛!”
“我……我喘不过气……”
惊呼声,痛呼声此起彼伏!
许多人下意识扒开自己的衣襟,只见心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如同花瓣形状的淡红色印记,正散发着灼热的痛楚。
而另外一些人,则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面色青紫,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呼吸困难。
场面瞬间大乱。
赵师容看着台下混乱的景象,语气不徐不疾。
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意味,清晰地说道:“此乃千劫指,已种入尔等心脉。”
“至于之前便已中了我权力帮特有蛊毒之人,如今蛊虫亦被引动。”
“如今这金顶之上,尔等性命,皆已为我权力帮所控。”
“是生是死,皆在帮主一念之间。”
就在这时,萧秋水终于赶回了金顶。
萧秋水一眼便看到台下兄弟们的痛苦情状,心中一紧,连忙飞身掠至唐柔、左丘等人身边。
“老大!你终于来了!”
唐柔强忍着心口的剧痛,额头冷汗涔涔。
萧秋水扶住他,急声问道。
“怎么回事?你们都怎么了?”
唐柔咬着牙道:“我们都中了李沉舟的暗算,被种下了千劫指力,生死已受他所制。”
萧秋水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高台之上那个与他容貌相似的男人。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高台,与李沉舟遥遥相对。
李沉舟也看着这个一步步走上台的少年,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唇角微勾,淡淡道:“没想到,短短时日,你便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接连奇遇,功力大增,心性亦有所悟……”
“萧秋水,你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两人站在台上,同样挺拔的身姿,相似的面容,一个沉凝如渊。
一个锐气初显,坚毅不屈。
宛如镜子的两面,映照着某种宿命般的联系与对立。
台下众人看着这如同照镜子般的两人,相顾骇然,议论纷纷。
“太像了,简直微乎其微的差别!”
“难道他们之间……”
李沉舟无视台下的骚动和痛苦呻吟。
对着萧秋水,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强势。
“萧秋水,在场众人,内力修为皆不及我,自然要受我所制。”
“现在,也是时候,把你身上的英雄令,交出来了。”
萧秋水咬牙,握紧了拳头,体内八股内力虽然尚未完全融合,却已澎湃欲出。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英雄令绝不可能就这样交给你!”
李沉舟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回答,轻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便亲自来取。”
话音未落,李沉舟身形一动,欺近萧秋水身前。
一掌轻飘飘地拍出,看似缓慢,却瞬间封住了萧秋水所有退路。
掌风中蕴含的恐怖压力,让萧秋水呼吸都为之一窒。
萧秋水瞳孔一缩,不及拔剑,只能运起全身功力,同样一掌迎上。
“嘭!”
双掌交击,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声响。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
萧秋水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涌来,脚下由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发出咔嚓声响,寸寸龟裂。
他体内那八股尚未完全驯服的内力被这一掌激得疯狂涌动。
气血翻腾,脸色瞬间涨红。
李沉舟看着苦苦支撑的萧秋水,眼中欣赏之意更浓,甚至带着一丝意味难明的感慨。
低声道:“根基之扎实,潜力之雄厚,果然非凡……”
“随风,他倒是没有看错人。”
听到随风二字,萧秋水眼眸猛地一动。
他猛地大喝一声,另一只手也凝聚功力,双掌齐出,体内那混乱而磅礴的内力在这一刻不顾一切地爆发开来。
“轰!”
比之前更加强悍的气劲猛然炸开。
这一次,连李沉舟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某种蛮横的爆发力震得向后滑退了半步。
他披在肩上的那件黑色大氅,也被这股气浪掀起,向后飞扬而去。
而刚刚悄无声息出现在台下的柳随风,正好伸手,接住了那件飞落的大氅。
他抬眸望向台上,眼中神色复杂难辨。
萧秋水趁此机会,身形暴退。
同时铮的一声清越剑鸣,长歌剑悍然出鞘。
剑尖直指李沉舟。
“李沉舟,我会用手中的剑,向你证明,你的方式是错的!”
“武力胁迫,绝非正道!”
李沉舟稳住身形,看着持剑而立的萧秋水,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波澜。
他眸光愈深,缓缓道:“哦?那我便拭目以待。”
萧秋水不再多言,身形旋动,剑光乍起。
他竟然使用了多种功法和招式。
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惊愕于萧秋水为何能使出别派绝学。
李沉舟面对这纷繁变幻的剑招,身形依旧从容不迫。
他或掌或拳,招式古朴简单,却蕴含着化繁为简的至理。
掌风过处,剑光溃散;拳劲所及,剑气消弭。
他一边化解着萧秋水的攻势,一边还能淡然点评。
“招式不错。”
“可惜,火候还差得远!”
两人出手越来越快,招式越发激烈。
剑气掌风纵横交错,将高台地面切割得沟壑纵横,碎石激射。
到了后来,几乎已是全力施为,劲气四溢,逼得台下靠近的人都连连后退,生怕被卷入这恐怖的战圈。
柳随风握着那件黑色大氅,看着台上险象环生的激斗,眉头微蹙。
心中闪过浓浓的担忧。
这两人,无论谁受伤,都非他所愿。
他能看出,李沉舟明显还是留了手,未尽全力,更像是在试探和引导。
而萧秋水,虽然凭借无极仙丹和八大高手的传功,内力已骇人,但毕竟时日尚短,未能将这些力量彻底炼化,融为己用,运用起来难免有些滞涩和浪费。
但假以时日,必是武林第一人。
但,不是现在。
这一战,他赢不了。
果然,激斗中李沉舟一拳挥出。
拳风并非直击,而是巧妙地擦着萧秋水的剑锋而过。
那凌厉的拳意如同实质,刮得萧秋水侧脸生疼,几缕发丝被拳风切断飘落。
同时一股暗劲透过剑身传来,震得萧秋水手腕酸麻,长歌剑险些脱手。
萧秋水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体内气血翻涌得更厉害,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与颓然。
他太着急了,急于证明自己,急于打破李沉舟的掌控,反而导致了内力运转的紊乱,露出了不该有的破绽。
此战,胜负已分。
李沉舟收拳而立,气息平稳。
柳随风默默走上前,将手中的黑色大氅递给了旁边的赵师容。
赵师容接过,仔细地为李沉舟披上,轻声道:“沉舟,山高露重,还是披上为好。”
李沉舟任由她为自己系好大氅。
目光却依旧落在对面喘息未定的萧秋水身上,那目光中带着赞许,甚至是一丝欣慰。
他缓缓开口,“后生可畏。”
“如今这江湖,总算是出了一个像样的好苗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宣判的肯定。
“萧秋水,假以时日,你当为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