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循听着顾曦的话，那些字句像是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将她试图倾吐的愧疚彻底掩埋，只剩下更汹涌的泪水奔涌而出。
在那个两人相遇的世界，她从未真正了解过顾曦的过去。
她知道顾曦唯一的朋友死于非命，甚至就死在她穿越过去的几分钟之前。
她不知道，在那样冰冷的世界里，除了那个朋友，顾曦早已一无所有。
她像一株孤独生长在悬崖峭壁的小草，任凭所有的风吹雨打。
而自己的出现，阴差阳错地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试图缠绕上的藤蔓。
可她呢？她一直在躲。
躲着这份过于炽热的感情，躲着这份她不知该如何回应，甚至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的牵绊。
躲着也就算了。
若是当初任务结束，她真的能狠心离开，或许顾曦还能在那个世界，以她自己的方式，肆意张扬地活下去。
偏偏，她也爱上了这个人。
这份她控制不住滋生的爱意，如同在黑夜里点燃的篝火，终于引来了那个世界法则的注视。
那些不断出现的意外，那些落在顾曦身上的无妄之灾，都是对她的警告。
是她亲手将顾曦拖入了险境，是她的怒火焚毁了那个世界。
也彻底毁了顾曦原本可以拥有的一切可能。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心痛得几乎蜷缩起来。
凌循泪眼婆娑，手指紧紧抓住顾曦的手，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呢喃出来。
“我会履行承诺…我会永远陪着你…这个任务我也不做了，我们走，离开这里，我不想再为了不相干的人，让你不高兴…”
她只想带着她离开这一切纷扰，什么任务，什么因果，什么爱不爱的，她都顾不上了。
她只想让眼前这个人，别再因她而沾染任何一丝不快。
看着凌循终于能断断续续说出完整的话，尽管内容幼稚得像是耍赖，顾曦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一点。
她指尖用力捏了捏凌循湿漉漉的脸颊，那里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凌循。”
顾曦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哄骗般的温柔。
“哭也哭过了，别跟我撒娇，没用的。”
“我知道你不做任务的后果。”
“你也别想靠着几滴眼泪，就把今天你做的事情绕过去。”
她拉着凌循的手，引着她看向桌上已经有些微凉的饭菜。
“过来，乖乖吃饭，吃饱了，我才好跟你慢慢算账。”
感受着掌心的温暖，凌循用力抿了抿唇，她压下心底所有的难受，抬起袖子，有些粗鲁地蹭过眼角，将那不争气的泪水彻底抹去，随后依言坐在了顾曦对面。
她发现，顾曦总是能三言两语的安抚着她的神经。
她喜欢这样的顾曦，很喜欢，虽然吃起醋来总给她挖坑，可是温柔的时候，也真的让她抗拒不了，自己只想听她话，做什么都行。
就在这时，一团白色的影子不知从哪个角落扑棱出来，降落在她头顶，小小的爪子抓挠着她的发丝。
紧接着，一个带着奶声的童音在她脑壳上方响起：“哭鼻子！”
是八十。
凌循只觉得头顶一沉，熟悉的声音让她心头那根紧绷的弦莫名松了一丝。
她抬手，将头顶那团白绒绒抓了下来，托在掌心，这小家伙圆滚滚的，羽毛蓬松，掂量着确实比之前沉手不少。
“怎么吃这么胖…” 她低声嘟囔，指尖轻轻碰了碰八十的小肚子。
顾曦夹了一筷子灵笋放到她碗里，闻言抬起眼，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与得意：“当然是我喂得好了。”
八十可是她这三年来唯一能让她依托的活物，虽然平时有点话痨，但是她宝贝的很。
凌循垂下眼，拿起筷子，开始安静地进食。
这是顾曦给她带回来的，是顾曦亲手摆好的，她一口一口吃得认真，连同那份复杂难言的心绪一起默默吞咽下去。
只是眼神总不受控制地瞟向对面的人，她想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不生气了。
八十被她放在桌上，歪着小小的脑袋，黑豆似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敏锐地捕捉到了凌循的小动作。
它扑扇了一下翅膀，用那独特的嗓音再次告状：“凌循在偷看你！”
顾曦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从菜肴上移开，落在对面那个耳根微红的家伙身上。
她唇角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声音放得轻柔，对着八十，话却是说给凌循听的。
“我看见了。”
“她怕我吃完饭，就该吃了她了~”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惊的凌循握着筷子的手指都紧了几分，连口中的食物都仿佛变得滚烫。
她几乎是立刻埋下了头，假装全神贯注地对付碗里的饭菜，只有那悄然爬上耳尖的绯红，泄露了她远不平静的内心。
之前的激吻画面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唇齿纠缠的温度，呼吸交融的灼热都让凌循记忆犹新。
她脑海里头鬼使神差地冒出来一个念头。
顾曦自己在这修真界待了三年之久，以她的性子，会不会也很想，那个那个…
这想法让她喉头发紧，心跳都漏了几拍。
顾曦像是看穿了她那点心思，轻轻放下筷子。
她双手交叠，优雅地拄着下巴，那双漂亮的眸子直勾勾地锁住凌循，像是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一样。
“想啊…有时候还会梦见呢~”
“咳！咳咳咳——！”
凌循一口饭差点直接喷出来，刚刚退下去一点的红潮瞬间以更汹涌的姿态反弹回来，憋的脸颊通红。
她在脑海里对着系统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这种事情不用告诉她吧？？？？】
系统呲笑一声，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甚至有点理直气壮地说道：【谁让你刚刚跟发神经一样哭个不停？她怕你胡思乱想，可是特意嘱咐了我，一定要把你脑子里所有的脏东西都如实汇报给她！】
顾曦没理会她的狼狈，继续气定神闲地吃着饭菜。
方才去见慕芷云，光在饭桌上虚与委蛇，确实没怎么动筷子。
更重要的是，她喜欢和凌循一起吃饭，这种短暂的温存，是她曾经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凌循扒拉着碗里最后几粒饭，眼神又不受控制地瞟向顾曦。
既然她说想…那今晚，就算拼着耗尽本源灵力，她也要屏蔽掉世界法则的巡视，用这身皮肉好好“偿还”一下对方才行！
然而，凌循又忘了脑子里还住着个碎嘴子系统。
对面的顾曦筷子一顿，眼皮懒懒一掀，扫了她一眼。
想得倒美？白天当着她的面跟魏沉霜你侬我侬，晚上还想爬她的床？她看起来那么好说话？
她没作声，慢条斯理地喂了在她手边蹭来蹦去的八十几颗灵米粒，看着那肥鸟心满意足地蹦跶开，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回凌循身上，脸上又挂起那种让人心头发毛的笑。
“礼物呢？”
她朝凌循伸出手，掌心向上，指尖微微勾了勾，“你说了，没人的时候会送给我的。”
她倒是要看看，系统嘴里那个“她肯定会喜欢”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凌循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有点局促地在衣摆上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油渍，这才从储物戒指里摸出那条布满暗沉符文的锁链。
链子之前被她反复擦拭过，此刻在灯光下泛着幽冷干净的光泽。
“这个…别看它其貌不扬，”她双手捧着那条锁链，递到顾曦眼前，语气带着点紧张。
“它能锁住化神期修士，是个宝贝，当然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换个别的…”
顾曦眉头一挑，没接。
她一只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轻响。
她就这么看着她，神色平静的出奇。
她是真的没想到啊。
凌循居然会在这个遍地是宝的修真界，找了这么个东西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