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猛地偏过头,试图掩饰,但颤抖的肩膀和瞬间变得模糊的视线出卖了他。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滑下他的脸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他咬紧了牙关,下颌线绷得像石头,喉咙里却溢出一丝无法抑制的哽咽。
他从未在她面前如此失态过,即使是当年在最恐惧的时刻也没有。
此刻的眼泪,与软弱无关,那是情绪过载后彻底的崩溃,也是将自己最不堪一面彻底暴露在她眼前的羞耻与脆弱。
他竟然…哭了。
这个认知让德拉科自己都感到一阵眩晕般的难堪,他想抬手抹去那该死的泪水,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菲伊彻底懵了,大脑像被一团乱麻堵住,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眼前这超出所有预料的场景让她逻辑短路。
震惊于那个吻的余波还未平息,又被这汹涌的泪水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几乎是本能地向意识深处那个最了解她也最旁观者的存在求证:“…小七?是他亲的我吧?我没记错吧?不是我…挑衅或者做了什么吧?” 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茫然和自我怀疑。
小七沉默了一瞬,她作为旁观者,看得或许比当局者更清晰些。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选择点破那层菲伊可能不愿直视的窗户纸:“或许…他是被你的反应给伤到了 菲伊,你说你一点都没看出来…这话,我其实也不太信。”
有些细微的依赖、独占式的关心、以及超越寻常兄妹界限的保护欲,或许早已渗透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只是被“兄妹”这层牢固的关系外壳合理化了,连当事人都未曾深究,或者不愿深究。
菲伊哑然,她一贯面对眼泪都会很慌,不管是谁的,那总能轻易搅乱她的方寸,瓦解她的防线。
这次也不例外,看着德拉科那强忍泪水的脆弱侧影,听着他压抑的哽咽,之前被冒犯的恼怒和伦理上的冲击,奇异地被一种更无措的情绪覆盖了。
心口某处像是被轻轻拧了一下,有些发酸,有些慌乱。
“我…”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妥协意味,“抱歉,我…我真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只是…太突然了。” 她顿了顿,目光避开他湿润的眼角,投向一旁,仿佛那里有她需要的答案,“你…你让我…考虑考虑,行吗?”
这句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考虑?考虑什么?考虑接受这份悖德的感情?这简直是疯了。
但当下,这似乎是唯一能暂时平息这场可怕风暴,也能让自己从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喘口气的托词。
德拉科的目的,在这一刻,无声地达成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菲伊面对眼泪会是什么反应?他与她一同长大,太清楚她外强内软,尤其对在乎之人的脆弱毫无招架之力。
这场崩溃的“表演”里,有真实的情绪决堤,但也未尝没有一丝刻意放任甚至利用的精准算计。
一切都源于心机吗?不,那汹涌的情感是真的,那害怕失去的恐惧也是真的,只是…他选择了最能动摇她的方式,将自己的“弱点”作为最锋利的武器。
当然,他绝不能在此刻流露出半分“得逞”的迹象。
听到她松口的“考虑”,德拉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线,但那泪水仿佛流得更凶了——或许是情绪找到了宣泄口,又或许是为了将这份“脆弱”贯彻到底。
他依旧偏着头,没有看她,只是用带着浓重鼻音的语调,低低地说:“你…好好想一想,好吗?”
同时,他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抬手,指尖有些发抖地,轻轻拧开了身后的门锁。
“咔哒。” 又是一声轻响,与之前锁上时的那声截然不同,这一次,是释放,是给予她离开的通道,也是将选择权看似交还的象征。
菲伊如蒙大赦,又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她几乎是立刻点了点头,甚至不敢再去看德拉科的脸,生怕那泪水会让她做出更不理智的承诺。
她需要空间,需要冷静,需要梳理这团足以颠覆她世界的乱麻。
“好…我,我先出去了。” 她声音干涩,脚步有些凌乱地迅速穿过房间,几乎是逃也似的从那扇打开的门中闪身出去。
菲伊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了膝盖,将发烫的脸颊埋了进去。
她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震惊、荒谬、慌乱、一丝隐秘的悸动、沉重的伦理压力,还有对德拉科那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的心疼…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团理不清的荆棘,缠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门内,德拉科依然站在原地,直到门扉合拢的轻响传来,他才缓缓抬起手,用指腹慢慢擦去脸上的泪痕。
那双眼睛里,悲伤和脆弱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情绪。
他赌了一把,用上了所有能用的筹码,包括自己的尊严和眼泪。
现在,球被抛回了她的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