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部指挥部的门帘被一只大手猛地掀开，李云龙带着一身寒气跨了进来。
丁伟和赵刚紧随其后。
屋子里烟雾缭绕，几盏马灯的光晕在烟雾中散开，照着墙上那副巨大的军用地图。
地图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的男人。
他就是三八六旅旅长。
旅长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指重重地在地图上的某个点敲了敲。
咚，咚，咚。
每一下，都敲得人心头发紧。
李云龙的目光顺着旅长的手指看去，同时也看到了站在旅长身侧的另一个人。
那是个和他差不多高的汉子，穿着同样的干部服，腰板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程瞎子？”李云龙的嗓门一下子拔高，又惊又喜，“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来人正是七七二团团长程克，因为打仗风格凶猛，被李云龙他们起了个外号叫“程瞎子”，与李云龙、丁伟并称晋西北“铁三角”。
程瞎子扭过头，看到李云龙，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哼了一声。
他没好气地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你李云龙都能在晋西北打出花来了，闹出那么大动静，我再不来，这风头不都让你一个人抢光了？”
“去你娘的！”李云龙笑骂着上前，捶了程瞎子一拳，“老子这是给你打前站，探探路！”
旅长终于转过身，他没有理会两个人的打闹，表情严肃得能拧出水来。
“叙旧的话，等打完仗再说。”
他的目光扫过铁三角，最后落在了跟在赵刚身后的李援朝身上，停留了两秒。
旅长重新看向地图，指着刚才敲击的那个地方。
“莲花山。”
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了好几度。
程瞎子的脸色变了，他刚来旅部，已经听旅长简要通报了情况。
“一座山，盘踞着皇协军一个加强团，一个日军山地作战中队，还有一个炮兵小队。更麻烦的是，那里的工事是德国顾问设计的，明碉暗堡，交叉火力，易守难攻。”
“根据可靠情报，鬼子正在把莲花山打造成一个前进基地和物资转运中心，甚至，他们在里面建设了一个小型的毒气弹仓库。”
旅长的话让李云龙和丁伟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毒气弹！
这三个字，是所有八路军战士的噩梦。
“莲花山的威胁，远超我们之前的任何一次战斗。它就是我们八路军喉咙的毒钉，我决定，由独立团、新一团、七七二团，组成联合攻击部队，统一行动。”
旅长环视众人，声音斩钉截铁。
“务必在鬼子反应过来之前，彻底拔掉这颗毒钉，摧毁这个毒瘤！”
三团联合作战！
李云龙、丁伟和程瞎子的眼中同时燃起了火焰。
随后，旅长将目光正式投向了李援朝。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这位，是总部派来的特殊顾问，远征同志。”旅长的介绍言简意赅，“这次联合行动的所有情报搜集、战术规划和技术支持，由他全权负责。”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片死寂。
程瞎子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李援朝。
年轻，太年轻了。
眼神平静、脸庞干净得不像是在战场上滚过的。
程瞎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怀疑和不信任。
他向前一步，对着旅长梗着脖子开口。
“旅长，这……是不是太儿戏了？我承认，李云龙打断龙谷是打得漂亮。但把三个主力团的指挥权，交到一个毛头小子手里，他懂打仗吗？”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质疑。
“我七七二团一千多号弟兄的命，不能拿来做实验！打仗，靠的是枪炮和人命，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程瞎子！”
李云龙当场就炸了，他一把推开程瞎子，挡在李援朝身前，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程瞎子脸上了。
“你他娘的说什么屁话！我告诉你，没有远征兄弟，老子现在坟头草都他娘的有三尺高了！你懂个屁！”
丁伟在一旁也赶紧开口：“老程，别急，时代变了。远征同志的本事，你根本想象不到。”
“我想象不到？”程瞎子毫不退让，他瞪着李云龙，“我只知道，战场上子弹不认人！什么本事能比得上弟兄们用命趟出来的路？”
他越过李云龙，目光直视着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李援朝。
“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是哪个大人物派来的。在我们这儿，战场上见真章。想让我老程听你的，想让我七七二团的弟兄们听你指挥，你就得拿出真本事让我瞧瞧！”
“对！拿出真本事！”程瞎子身后的几个七七二团营连长也跟着附和，眼神里全是挑衅。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赵刚正要开口打圆场，旅长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援朝身上。
面对着一屋子百战悍将的审视和质疑，李援朝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他只是迈开脚步，平静地走到了那副巨大的军用地图前。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他从作战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的方形薄片。
他将那个薄片，轻轻放在了地图上“莲花山”的位置。
然后，他抬起左手手腕。
他手腕上那块样式奇特的战术手表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一束微弱的光从手表侧面投射而出，精准地打在那个黑色薄片上。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以那个黑色薄片为中心，一幅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三维立体地图，凭空出现在了指挥部的桌子上！
这幅地图，正是莲花山的地形！
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甚至连山路上的树木都清晰可见。
更让程瞎子等人头皮发麻的是，地图上还标注着一个个闪烁的红点和黄点。
“这是莲花山三分钟前的实时布防图。”
李援朝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红色标记，是鬼子的暗堡和火力点，一共三十七个。黄色标记，是他们的巡逻队，三支，每支十二人。
在山的背面，坐标东经112.58，北纬38.22，有一个伪装起来的山洞，是他们的炮兵阵地，有四门九二式步兵炮。”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程瞎子和他手下那几个军官，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死死盯着那幅凭空出现、闻所未闻的“沙盘”，又看看那些精确到个位数的火力点，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这是什么？
妖法吗？
李云龙和丁伟虽然已经见识过，但再次看到，依旧震撼不已。
李援朝抬起手，在手表上轻轻一点。
那幅三维地图的视角瞬间拉近，直接穿透了一座山体，露出了里面一个巨大的山洞结构。
“这是莲花山主峰内部，皇协军的指挥部。里面现在有三十四个人，他们的团长，叫王天德，正在跟一个鬼子军官喝酒。”
李援朝的语气平静说道。
程瞎子的呼吸已经完全停滞了。
他感觉自己这几十年仗都打到狗身上去了。
人家还没开打，就把敌人的裤衩颜色都摸清楚了。这仗还怎么打？不，这仗还怎么输！
他看着李援朝，眼神从刚才的质疑，变成了惊恐，最后化为一片狂热。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李援朝却收回了手，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表。
他准备说出最后一句话，彻底终结这场质疑。
“想让我服气？”
“现在，服了吗？”
然而，他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