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休那带着金属寒气的威胁话音还未在车厢里完全落下，凌霄的回答却比他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平静。
“冥顽不灵。”
四个字，轻飘飘的，没有怒气，没有畏惧，甚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就像是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但这四个字听在霍休耳中，却无异于最直接的蔑视和挑衅！他纵横江湖数十年，掌控庞大的青衣楼，富可敌国，武功已臻宗师之境，何曾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评价过？
他脸上那最后一丝伪装的平和彻底消失，干瘦的面皮猛地一绷，眼中凶光爆射，再无半分迟疑，握着铁胆的右手猛地一扬！
那并非攻击，而是信号！
“砰！”一声脆响，铁胆被他狠狠砸在紫檀木小几上，茶水四溅。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
“咔嚓！”“哗啦！”
马车两侧以及顶部的木板机关猛地弹开、碎裂！原本看似厚实隔音的车壁，竟瞬间露出了十几个黑黝黝的洞口，每一处洞口后，都露出一张紧绷的强弓，弓弦已拉至满月，淬着幽蓝寒光的箭镞死死锁定车厢正中的凌霄！
这辆豪华的马车，本身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杀人囚笼！
车外的光线骤然涌入，映出空气中飘浮的细微尘埃，也映出霍休脸上那混合着残忍与笃定的冷笑。他早已算计好了一切，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多的强弓硬弩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箭镞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就算是大宗师，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猝不及防之下，也绝难幸免！
“道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霍休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然而，他预想中对方惊慌失措、面无人色的场景并未出现。
凌霄甚至依旧安稳地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未曾改变一下。只是在那些弩箭露出的刹那，他周身空气似乎微微荡漾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细微的石子。
紧接着，一层柔和而凝实的金光，自他体内自然而然地弥漫而出！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异常纯粹厚重，仿佛在他体外尺余之处，瞬间凝聚成了一口古朴沉凝、若有实质的金钟虚影！钟身之上，隐约有玄奥的符文流转不定，散发出万邪不侵、坚不可摧的道韵！
正是道门护身神咒——金光咒！
“放！”车外传来领头汉子声嘶力竭的怒吼。
“嘣嘣嘣嘣——！”
十数张强弓同时震响，弩箭离弦的尖啸声撕裂空气！十几道幽蓝色的毒箭，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如同毒蜂群般，朝着金光中的身影爆射而去！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根本避无可避！
霍休的嘴角已经扬起了胜利的笑容。
但下一刻，那笑容便彻底僵死在他脸上！
只听一阵密集得令人牙酸的“叮叮当当”之声，如同雨打芭蕉，又似金铁交鸣！
那些足以洞穿重甲、淬炼见血封喉的弩箭，撞上那层看似薄弱的金光虚影，竟像是撞上了天下最坚硬的玄铁壁垒！箭头瞬间扭曲、变形、甚至崩碎！箭杆噼啪折断！
幽蓝色的毒液溅射在金光之上，却如同露珠滚过荷叶，丝毫无法沾染，更别说渗透进去！
金光稳如泰山，连涟漪都未曾泛起多少。盘坐其中的凌霄，道袍都没有被箭风带动一下，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刚才那波足以虐杀任何先天高手的致命袭击，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
“什么？！”霍休骇然失声，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这怎么可能？！这是什么邪门的护体功夫？！
不待他反应过来，凌霄动了。
他并未起身，只是右手随意地抬起，宽大的道袍袖口如同流云般拂过身前的小几。几张早已准备好的黄色符箓无风自燃，瞬间化为飞灰！
与此同时，车外原本只是轻拂的微风，骤然变得狂暴起来！
呜——嗷——！
如同地底深渊传来的咆哮，数股猛恶无比的狂风凭空而生，毫无征兆地在这片狭小的林间空地上疯狂卷起！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那些刚刚射完一箭、正手忙脚乱准备搭上第二支箭的青衣楼弓手们，顿时倒了大霉！人被吹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眼睛被沙石迷得根本睁不开，手中的强弓再也把握不住，箭矢更是不知道被吹飞到了哪里去。一时间，人仰马翻，惊呼惨叫不绝于耳，原本严密恐怖的箭阵，瞬间溃不成军！
而那辆华丽的马车，更是被狂风吹得剧烈摇晃，木质车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霍休在车厢内被晃得一个趔趄，慌忙运功稳住身形，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从容与算计，只剩下无边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周身金光流转、在狂摇乱晃的车厢中稳坐如山的凌霄，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何等致命的错误。
他招惹的，根本不是一个有点奇术的野道士。
他可能……真的请来了一尊自己绝对惹不起的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