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蹄踏过林间小径,带起脚边几片褐黄落叶。
虎妞攥着鹿绳往前走,眼角瞥见地上零星碎叶。
小眉头挑了挑,没吭声,只牵着鹿继续走。
没多远,脚下踢到的落叶渐多,踩得“沙沙”响。
她猛地顿住,扯紧鹿绳回头喊道:
“师父!你瞅地上!咋冒出这老些叶子?”
羊角辫甩得欢,语气带着虎劲儿:
“前两天俺们赶路时,还没这么多呢!”
李子游坐在鹿背,指尖转着片刚落的枫香叶,往下瞧了瞧:
“傻丫头,秋天到了。”
“树木跟人一样,天热穿单衣,天冷换棉袄。”
“这几天不也给你添了身褂子?它们也得‘减负’过冬。”
“春天发芽像你睡醒要糖吃。”
“夏天长叶挡太阳。”
“秋天落叶就跟你到点吃饭、天黑睡觉一样,顺理成章。”
他递过叶子,虎妞一把抓过。
揉了揉又凑到鼻尖,蹭得小鼻子发痒,咯咯笑:
“师父,这叶子好香!”
李子游俯身摸了摸她的头,指尖碰到歪扭的羊角辫,顺手理了理:
“顺着规律来才能见好景致。”
“要是树木春秋不换叶,反倒怪了,咱也瞧不见这秋景了。”
虎妞攥着叶子接着走,脚下落叶渐厚。
偶尔踢到卷成团的枯叶,踩上去“咔嚓”响。
又走片刻,前方路边堆起一小撮落叶,像风揉的小团子。
她猛地停步,小腰一挺:
“师父!前面这堆挡道咋办?要绕路吗?”
李子游拍了拍鹿脖子,看着落叶直乐:
“挡了就一脚踢开。”
“咱云游道士讲究念头通达,叶子让你不痛快,就踢开。”
“既不违心也不碍谁——难不成让碎叶子绊住咱虎妞的脚?”
虎妞眼睛一亮,冲到落叶前,抬脚“啪”地踹过去。
叶子“哗啦”散开,铺了一地。她叉着腰嚷嚷道:
“师父你看!踢飞了!以后再有挡路的,俺一脚就能踹飞老远!”
李子游轻轻拍了拍鹿的背,示意鹿走到虎妞身旁。
伸手摘下刚才落在虎妞头发上的一片残叶,轻声说道:
“虎妞,告诉为师,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话听着虽有点突然。
虎妞却显然知道师父问的是什么,小嘴一瘪,顿了顿说道:
“咱从那满是好吃的楼里出来,师父救完火回来的时候,俺就发现了。”
“师父,你能不能告诉他们,别再盯着咱了?”
“一直被盯着,虎妞好不自在!”
李子游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夸赞道:
“虎妞,好厉害。那为啥不早告诉师父呢?”
“俺……俺也说不上来,”
虎妞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补充道:
“他们的眼神好奇怪,看得俺好不舒服!”
坐在鹿背上的李子游猛地直起身子。
脊背绷得笔直,手里那片残叶被捏得卷了边。
他扭头扬声朝身后喊道:
“人要脸,树要皮,你们难道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林间静得只剩落叶声。
那几人听见喊声,先是僵在原地,满脸难以置信。
迟疑片刻,终是垂着头,拖着步子挪了出来。
李子游看着眼前几人的装扮,淡淡说道:
“花衣帮的?”
几人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脸上还带着几分被识破身份的局促。
李子游眉峰微挑,语气里添了几分冷意:
“一直听闻花衣帮是江湖上的天下第一大帮,这就是你们的江湖道义?”
他目光扫过几人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特意多留意了一下这几个叫花子身上补丁的数量。
地上几人脸色微变,刚想开口,却听李子游又道:
“难道你们竟都是一群做这种卑劣行径的小人?”
“误会!误会啊道长!”
补丁最多的汉子连忙急声狡辩:
“我们……我们只是路过,绝非有意为之!”
“路过?”
李子游冷笑一声,手里的残叶被捏得碎成几片,周身突然散出一股威压。
那几个叫花子哪里承受得住,瞬间被压得半跪在地。
“你们从青县码头就开始跟着我们师徒俩。”
“这都跟了这么多天,现在告诉我是误会?”
那几人被说中心事,顿时哑了火,脸色惨白。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自认隐蔽的跟踪,竟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李子游端坐鹿背,眼神陡然转厉:
“既然不懂江湖道义,偏要做这鼠窃狗偷的勾当,那这条腿留着还有什么用?”
话音未落,他抬手将碎叶一扬,裹挟着自然之力破空而出。
只听“咔哧、咔哧”几声脆响,地上几人惨叫着滚作一团。
左腿像是被无形巨锤砸中,尽数以诡异角度弯折。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林间格外刺耳。
几人露出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江湖上竟有人还不给花衣帮面子,说动手就动手。
“听说你们花衣帮的讯息传得最快,给小爷传下去:”
“花衣帮之人,再敢跟在小爷后头,全废!”
顿了顿,他冷笑一声补充道:
“你们该是归破碗张管吧?”
“把这话传到他耳里,下次再犯,小爷不介意去把他的碗换成拐。”
李子游看着满地哀嚎的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哼。”
说完,身上的威压散去。
那几人疼得浑身抽搐,哪里还敢应声。
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子游拍了拍鹿颈,鹿蹄轻踏落叶往前走。
虎妞攥着鹿绳跟在一旁,小眉头拧成个疙瘩。
瞅着地上的人,忽然握紧小拳头。
小脸绷得鼓鼓的,学着师父的样子冷哼一声。
她举着小拳头朝那几人晃了晃,又抬脚狠狠踢了两下脚边的枯叶。
“哗啦”溅起几片碎叶,像是在说再敢盯着就踢你们几脚。
做完这一切,才颠颠追上鹿的步子。
小下巴扬得高高的,羊角辫随着动作甩得欢实。
几人望着师徒俩背影。
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疼得死死按住断腿,却不敢动分毫。
完了,差事砸了。
吏百结头那边该怎么交代?
他跟赵烈门主向来交好。
这一次盯梢就是吏百结头私下的安排。
要探探这小道长的虚实,寻到合适的机会,还打算报复回去。
可对方连破碗张老叫花都不放在眼里,那哪能是他们能招惹的?
破碗张老叫花可是花衣帮仅有的三大武道宗师之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