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潇南的生活节奏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依旧去学校上课,但下课铃一响,心就早早飞回了那个位于八楼的小小公寓。那里不再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而是一个充满期待和归属感的“家”。
她会顺路去菜市场,凭着手机里存下的简易菜谱,挑选一些看起来新鲜的食材,然后笨拙地尝试着烹饪。虽然失败率不低,不是咸了就是糊了,但这个过程本身却充满了乐趣。每次做出勉强能入口的菜肴,她都会拍照发给韩彻,像等待表扬的小朋友。
他的回复通常依旧简洁:【嗯。】或者【还行。】但偶尔,如果某道菜卖相实在惨不忍睹,他会回一个:【?】或者【叫外卖。】
林潇南对着手机傻笑,能想象出他蹙着眉盯着图片的样子。
他依旧很忙,视频通话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在她刚吃完晚饭时,有时在她已经睡下后。背景有时是安静的办公室,有时还能听到远处训练场隐约的口号声。他总是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在看到她时,会褪去些许冷硬。
通话内容也依旧没什么营养,多是些日常琐碎的问答。
“吃饭了?”
“吃了。”
“门锁好了?”
“锁好了。”
“缺什么?”
“不缺。”
但就是这样平淡无奇的对话,却让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纽带越来越紧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无声中滋生蔓延。
周五下午,林潇南只有一节课。下课后,她特意去花店挑了一小束新鲜的向日葵,明黄色的花朵,像一个个小太阳,看着就让人心情明媚。
抱着花回到公寓,她哼着歌找来花瓶接水,仔细地修剪花枝,将它们插好,摆放在客厅的餐桌上。暖黄的夕阳照进来,落在鲜活的花瓣上,整个房间都显得生机勃勃起来。
她退后两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里满是成就感。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韩彻。
【买了向日葵!好看吗?[图片]】
消息发出去,她也没指望他能立刻回复,估计他还在忙。于是便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餐。今天她挑战的是一道稍微复杂点的红烧排骨,照着食谱一步步来,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锅里炖着肉,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她心情很好地摆好碗筷,甚至开了音乐。
正当她看着时间,猜测韩彻今晚会不会过来时,门铃突然响了。
林潇南的心猛地一跳。这个时间……难道是他?给她惊喜?
她几乎是雀跃着跑到门后,透过猫眼看去。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人。
——韩彻的母亲。
韩母手里拎着几个精致的礼盒,正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按响了门铃。
林潇南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韩彻知道吗?怎么办?
巨大的惊慌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手脚冰凉,下意识地想假装不在家。
但门铃执拗地响着第二声。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躲是躲不掉的。她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客厅——还好,收拾得还算整洁;厨房……锅还炖着肉;卧室……床铺是整齐的,但床头柜上放着她昨晚看的书和……韩彻落在这里的一只打火机。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手忙脚乱地冲进卧室,把那只显眼的打火机塞进抽屉最里面,又快速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留下太多男性痕迹,才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走过去打开了门。
“阿、阿姨?您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韩母看到是她开门,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和蔼:“潇南啊,没打扰你吧?我听小彻说你们搬出来住了,就在这附近,正好今天路过,就上来看看你们。”
听小彻说?韩彻告诉他妈妈了?林潇南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只能侧身让开:“没打扰,没打扰,阿姨您快请进。”
韩母笑着走进来,目光不动声色地、快速地在整个公寓里扫视了一圈。从门口摆放整齐的两双拖鞋(一双男式,一双女式),到客厅餐桌上那束新鲜的向日葵,再到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她的眼神越来越亮,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真切。
“哎哟,这房子收拾得真干净,真温馨!”韩母由衷地赞叹,把手里的礼盒放在桌上,“给你们带了点吃的,自家做的酱牛肉和一些点心,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谢谢阿姨,您太客气了。”林潇南赶紧道谢,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您快坐,我给您倒水。”
“不用忙不用忙!”韩母拉住她,亲热地握着她的手,目光慈爱地上下打量她,“好像胖了点?气色也更好了!看来搬出来住是对的,比宿舍强多了!”
林潇南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只能笑着点头。
韩母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像是闲聊般问道:“小彻呢?还没回来?”
“嗯,他……队里忙,可能晚点回来。”林潇南谨慎地回答。
“他就那样,工作起来什么都忘了!”韩母嗔怪道,随即又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歉意和明显的讨好,“潇南啊,上次他爸那个电话,你别往心里去啊!那个老顽固!脑子轴得很!我已经狠狠说过他了!”
再次提起那通冰冷的电话,林潇南心里还是有些芥蒂,但她能感受到韩母的真挚,便摇摇头:“没事的阿姨,都过去了。”
“过去了就好!过去了就好!”韩母拍着她的手背,松了口气的样子,“你们年轻人好好的就行。小彻那孩子,脾气是倔,跟他爸一个德行,但心眼实,认准了谁就是谁。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收拾他!”
这话语里的维护和认可,让林潇南心里暖暖的,之前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他……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韩母笑得眼睛弯弯,又从带来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林潇南手里,“这个拿着!”
林潇南像是被烫到一样,连忙推拒:“阿姨!这不行!这我不能要!”
“必须拿着!”韩母强行把红包塞进她口袋里,语气不容拒绝,“这是规矩!算是阿姨给你们温居的贺礼!不许推辞!”
温居贺礼……林潇南捏着那厚厚的红包,感觉像是接住了一份沉甸甸的、来自长辈的祝福和认可。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谢谢阿姨……”她小声道谢。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了!”韩母笑得开怀,又拉着她说了好些话,多是叮嘱他们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回家吃饭之类的。
期间,厨房炖肉的锅“噗”了一声,林潇南慌忙跑进去关火。
韩母也跟着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灶台上冒着热气的锅和摆放整齐的厨具,眼里满是欣慰的笑意:“还会自己做饭了?真好!比小彻强,他除了会下面条,就会折腾那个食堂……”
林潇南被夸得不好意思:“我也刚开始学,做得不好……”
“慢慢来慢慢来!已经很好了!”韩母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越看越满意。
又坐了一会儿,韩母便起身告辞,无论林潇南怎么留她吃饭,她都笑着拒绝了:“不了不了,你们小两口自己吃吧,我约了老姐妹跳舞呢!走了啊!”
她把“小两口”三个字说得自然无比。
林潇南把她送到电梯口,看着她进了电梯,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回到屋里,看着桌上那份厚重的“贺礼”和精致的礼盒,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轻松,有温暖,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她拿出手机,点开韩彻的对话框。
【你妈妈刚才来了。】
【她好像……知道我们住在这里了?】
消息发出去,她握着手机,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
这一次,回复来得很快。
韩彻:【嗯。我跟她说了。】
林潇南看着这行字,愣住了。他主动跟他妈妈说的?
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个消息,他的下一条消息又弹了出来:
【她没为难你吧?】
林潇南赶紧回复:【没有没有!阿姨人很好,还给了我们温居红包……就是……有点突然。】
韩彻:【嗯。给了就拿着。】
隔了几秒,又一条:【她喜欢你。】
最后这四个字,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林潇南心里所有的不安和波澜。
她看着屏幕,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安心的、柔软的笑容。
原来,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为他们扫清障碍,铺平道路。即使他不善表达,即使他远在队里,他也始终在为她撑起一片天。
锅里的排骨还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桌上的向日葵迎着夕阳,开得正好。
这个小小的家,似乎因为一位长辈突如其来的到访和一份厚重的祝福,而变得更加真实、更加稳固起来。
夜色缓缓降临,将城市温柔包裹。
也温柔地包裹着这个亮着温暖灯光、飘着食物香气、充满了爱与期待的小小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