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天的晨曦透过庇护所的缝隙,洒下几道微弱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清凉潮湿的气息。林凡醒来,第一个跃入脑海的念头便是那片小小的盐田。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起身,例行公事般地吹燃灶火、热了昨晚剩下的肉汤作为早餐,便快步向海滩边的洼地走去。
清晨的海风还带着夜间的凉意,吹动着他日渐长长的头发。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沙滩,退去时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和零星的海贝。他无暇赶海,径直走向昨天开垦的那片“工程”。
眼前的情景让他心跳微微加速——那片浅池中的海水几乎已经完全蒸发殆尽,池底和边缘覆盖着一层明显比昨天更厚、更白的结晶盐霜!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细微的盐晶闪烁着微小的光芒,仿佛一片洁白的雪原。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入口中,那熟悉而纯粹的咸味瞬间在舌尖炸开,远比之前煮海得到的苦涩粗盐纯正!
“成功了!”一股强烈的成就感涌上心头,冲散了清晨的最后一丝睡意。虽然这点盐霜收集起来可能只有一小撮,但这证明了他的方法是完全可行的!这是一个可持续的、几乎不需要耗费额外能量的盐分来源!
他仔细观察,发现引水渠入口处被一些随海水带来的海草和细微泥沙堵塞了,导致昨夜涨潮时引入的海水并不多。他立刻动手清理了水渠,确保今晚涨潮时能更顺畅地引水。
他还注意到池底有些凹凸不平,导致积水深浅不一,蒸发效率不同。他用石片仔细地将池底刮得更加平整。
他没有合适的工具收集这些盐霜,便找来一片宽阔坚韧的树叶,小心地将池底和边缘的白色结晶刮到一起,聚集成一小堆,然后用另一片树叶像卷糖包一样将其仔细包好,放入皮囊中。
这珍贵的第一批收获,虽然量少,但意义非凡。
处理完盐田,他心情愉悦地开始了例行巡视。森林里充满了生机,鸟鸣声此起彼伏,昆虫在晨光中飞舞。他首先检查了第一个陷阱,依旧空置。
来到第二个陷阱,那个屡次有收获却被挣脱的陷阱时,他格外仔细。痕迹显示昨夜似乎并无访客。他不再犹豫,决定今天就在这里实施新的计划——挖掘一个深坑陷阱。
他返回营地,取来了石斧和那把坚韧的燧石刀,以及一个用粗壮树枝削尖制成的简易“掘根棒”。
选址很重要。他观察了陷阱周围的痕迹,判断出猎物最常经过的路径,在其后方几步远的地方,选定了一处土壤相对松软、且有一定植被覆盖不易被察觉的地点。
挖掘深坑是一项极其耗费体力的工作。石斧用来劈开地面的草根和硬土,掘根棒用来撬松土壤,燧石刀辅助切割根系,而他的双手则是主要的工具,将松动的泥土一捧捧地挖出来。汗水很快如雨下,泥土沾满了他的手臂和脸颊。他不得不频繁停下来休息,喝水,喘口气。
“一个人的力量……真是渺小。”他喘着粗气,看着脚下那个才挖了不到半米深、直径约一米的浅坑,由衷地感慨。若是有铁锹,这点工作量何至于此。但他别无选择,只能依靠耐心和时间。他告诉自己,不急,今天挖不完就明天,明天挖不完就后天。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整个上午的后半段,他都在与这片土地搏斗。挖出的泥土需要分散到周围的灌木丛中隐藏起来,避免引起猎物的警觉。坑底他还特意留下几根削尖的硬木桩,增加杀伤力。最后,他需要在坑口进行精心的伪装。他砍来一些细长的树枝,密集地横搭在坑口,然后铺上一层宽大的树叶,最后小心翼翼地撒上浮土和落叶,使其看起来与周围环境毫无二致。
做完这一切,日头已经偏西。他累得几乎直不起腰,但看着那个完美的伪装陷阱,心中充满了期待。这个陷阱的目标是更大、更重的猎物,比如那只屡次逃脱的、疑似獾或野猪的家伙。
午间,他吃了熏鱼和椰肉,感觉体力在缓慢恢复。他注意到熏架上的肉干又积累了一些,盐田的成功让他对长期保存食物有了更大的信心。
下午,他将时间留给了织布。经过两天的练习,他的动作明显熟练了许多。改进后的“梭”穿梭起来顺畅了不少,手指分经线的动作也不再那么笨拙。他逐渐掌握了均匀拉紧纬线的力度,织出来的布片虽然依旧粗糙,但面积在稳步增大,厚度也趋于均匀。那“哒、哒”的轻微撞击声,纬线被拉紧拍打经线的声音和手指摩擦纤维的触感,有着一种奇妙的催眠般的节奏,让他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和身体的疲惫。
他织一会儿,就停下来检查一下成果,思考如何改进,或者只是单纯地欣赏这从无到有、由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物件。这不再仅仅是为了实用,更像是一种艺术创作和心性的修炼。
直到眼睛再次感到酸涩,阳光也变得金黄柔和,他才停下来。今天织出的布片面积几乎相当于前两天的总和!他将布卷好,心中盘算着,或许再努力几天,就足够做一小块擦汗的布巾,或者给未来的水袋做个内衬了。
傍晚,他先去查看盐田,清理了一下水渠,确保夜晚能顺利引水。然后去检查了新的深坑陷阱,伪装完好,没有任何被触动过的迹象。他并不气馁,陷阱需要耐心。
赶海时,他的收获一般,只捡到几个扇贝。但他并不在意,鱼塘和陷阱才是稳定的来源,赶海更像是散步和放松。
晚餐,他奢侈地用新收获的那点盐仔细擦了擦一块熏肉,煮了一锅海带贝肉汤。加了盐的汤味道得到了质的提升,鲜味完全被激发出来,他喝得浑身暖洋洋的,无比满足。
夜幕降临,油灯下,他没有继续织布,而是开始处理那张獴皮。他用燧石刀和磨制的贝壳小心翼翼地刮去皮上残留的脂肪和碎肉,然后涂上草木灰和一点点珍贵的动物脑髓,他之前尝试鞣制时留下的一点,进行初步的鞣制处理。这个过程同样需要耐心和细致。
屋外,万籁俱寂,唯有星河与海声相伴。孤独感依旧存在,却仿佛被白天充实的劳作、盐晶的微光、织机的节奏和手中皮料的质感冲淡了许多。它们变成了背景音,而不是主旋律。
他知道,明天,他可能会去查看盐田收获了更多盐晶,可能会继续挖掘另一个深坑陷阱,也一定会坐在织机前,继续那经纬交织的作业。
生活就是这样,一天一天,一事一事。用双手对抗虚无,用创造编织意义。在这荒岛之上,他正缓慢而坚定地,拓展着自己文明的疆域。吹熄油灯,他沉沉睡去,期待着一个或许会有收获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