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的楼梯以某种深色灵木制成,踏上去悄无声息。两名气息凝练、眼神锐利的筑基后期护卫守在楼梯口,审视着每一个试图上楼的人。
黄一梦走到近前,并未直接硬闯,而是取出那枚得自金煌宗宴会的金煌令,在护卫眼前一晃。
护卫眼神微变,其中一人微微躬身,低声道:“原来是贵客,请。”态度恭敬,却并未多问。金煌令在碎星城,某种程度上代表着身份与财力,是通往一些特定场所的通行证。
黄一梦收起令牌,平静地踏上楼梯。阁楼与下方喧嚣的大厅截然不同,光线柔和,铺设着吸音的软毯,环境雅致安静。她被引到一扇闭合的雕花木门前,门内隐约有交谈声传出。
推门而入,是一间不算太大但布置精巧的静室。室内已有七八人落座,修为皆在筑基后期,衣着气质各异,有的华贵,有的朴素,有的带着煞气,显然都是有些来头的修士。见到黄一梦这个生面孔进来,数道目光立刻扫了过来,带着审视与探究。
主位坐着一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老者,修为赫然是筑基十层大圆满,气息渊深,应是千机阁在此的主事人。他见黄一梦手持金煌令,微微颔首示意,并未多言。
黄一梦找了个靠后的空位坐下,目光快速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左侧一位身着灰色法衣、面容普通、正低头把玩着一块龟甲的中年修士身上。仙缘信息指向的半张海图,就在此人手中。
“既然人已到齐,交换会便开始吧。”主位老者开口,声音平和,“规矩照旧,各自出示欲交换之物或需求,价高者得,或以物易物,不得强求。”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身材魁梧、脸上带疤的汉子瓮声道:“俺先来!俺有一块‘熔火精金’,拳头大小,换取同等价值的炼体丹药或防御符宝!”他取出一块红光流转、散发着灼热气息的金属,放在面前茶几上。
立刻有人出价,经过几轮简单的讨价还价,熔火精金被另一位修士用三瓶丹药换走。
接着,又有人出示了一株罕见的毒草、一套残缺的古阵旗、一篇驯养灵兽的心得……交换会平稳进行,气氛不算热烈,但也偶有争抢。
黄一梦始终沉默,耐心等待。她注意到那名灰衣中年修士也一直未曾开口,只是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龟甲上摩挲。
终于,轮到那灰衣修士。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取出一张材质特殊、边缘参差不齐、明显是撕裂下来的半张皮质海图,摊在桌上。
“半张‘沉雾岛’外围相对安全的航线图,标注了三处可临时停靠的礁岛和一处已知的稳定海流通道。”灰衣修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换取能精进筑基后期修为的丹方,或等价丹药、灵石。”
沉雾岛!
这个名字让在座不少修士眼神微动。那片海域凶名在外,迷雾、风暴、海兽、空间裂隙,危机四伏,但同样意味着未被开发的宝藏与机缘。一张相对安全的航线图,价值不言而喻。
立刻有人开口:“道友,这海图只有半张,价值大打折扣。我出八千下品灵石!”
灰衣修士摇头:“只换丹方或特定资源,灵石不换。”
另一名身着华服、像是商会管事模样的修士沉吟道:“精进筑基后期的丹方何其珍贵?我观道友这海图虽好,但毕竟残缺,且沉雾岛风险太大。我这里有一瓶‘玉髓丹’,对筑基七层以下效果显着,不知……”
“抱歉,需对筑基八层以上有效。”灰衣修士再次拒绝,态度坚决。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精进筑基后期修为的丹方,哪个不是宗门或家族的不传之秘?谁会轻易拿出来交换一张残缺海图?即便有,也未必舍得。
主位的老者抚须不语,显然也觉得这灰衣修士的要求有些过高。
黄一梦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她缓缓开口,声音透过简单的伪装,显得有些沙哑:“丹方没有。不过,在下有一物,或对道友有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黄一梦不慌不忙,取出一只玉瓶,拔开瓶塞。一股浓郁至极、带着星辰气息与磅礴生命力的清香瞬间弥漫整个静室!正是那得自癸水之源畔的万年石乳!她只倒出了约莫五滴的量,封在一个小型禁制中,让其气息不至于完全散逸,但足以让在场众人感知到其不凡。
“此乃‘星辰灵乳’,于淬炼真元、修复暗伤、巩固根基有奇效。一滴,足以抵寻常筑基期修士数月苦功,且无副作用。”黄一梦淡淡道,“以此五滴,换道友半张海图,如何?”
静室内响起几声压抑的吸气声。那星辰灵乳散发出的气息做不得假,绝对是天地奇珍!其价值,远超寻常的精进修为丹药,尤其对于卡在瓶颈或根基有损的修士,更是无价之宝!
那灰衣修士原本平静的眼神骤然爆发出精光,死死盯着那五滴悬浮的乳白色灵液,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修炼的功法似乎与星辰也有些关联,对这灵乳的感应尤为强烈。
“星辰灵乳……果然是此物!”他喃喃道,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这灵乳对他而言,比什么丹方都重要!但半张海图……
“道友,此物虽好,但毕竟只有五滴。而沉雾岛航线……”他试图争取更多。
黄一梦直接打断,收回玉瓶,作势欲走:“既然道友不愿,那便作罢。此物想来不缺买家。”她表现得毫不留恋,吃准了对方急需此物。
“且慢!”灰衣修士急忙喊道,脸上挣扎之色更浓。他看了看黄一梦,又看了看主位老者和其他人,最终一咬牙,“好!五滴星辰灵乳,换这半张海图!”他生怕黄一梦反悔,迅速将海图推了过去。
黄一梦心中暗松一口气,面上依旧平静,将封印着五滴石乳的玉瓶递过。双方验货无误,交易完成。
拿到半张海图,黄一梦能感觉到皮质古旧,上面的线条和标注用一种特殊的颜料绘制,与她脑海中那残缺印记的部分区域隐隐吻合。她强压下立刻研究的冲动,将海图收起。
交易完成,灰衣修士迫不及待地起身,向主位老者拱了拱手,便匆匆离去,显然是急着回去炼化灵乳。
黄一梦也无意久留,正欲起身,主位的老者却含笑开口:“这位道友请留步。”
黄一梦脚步一顿,看向老者:“阁下有何指教?”
老者抚须笑道:“老夫千机阁执事,道号‘妙鉴’。观道友手段不凡,竟能拿出星辰灵乳这等奇物。不知道友手中,可还有富余?我千机阁愿出高价收购,或者,道友有任何所需,我阁也可尽力满足。”
其他几位尚未离开的修士也目光灼灼地看向黄一梦,显然都对那星辰灵乳动了心思。
黄一梦心中冷笑,财帛动人心,果然如此。她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妙鉴道友谬赞了。此灵乳乃在下偶然所得,仅此五滴,已用于交换海图,再无富余。”她果断掐断众人的念想。
妙鉴真人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依旧笑容和煦:“既如此,是老朽唐突了。道友日后若再有奇物,或需采购什么,尽管来我千机阁,定给道友最优惠的价格。”他递过一枚刻着千机阁标记的玉牌,算是结个善缘。
黄一梦接过玉牌,道了声谢,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静室。
走出千机阁,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黄一梦混入街道人流,迅速变换了几次方向和装束,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朝着客栈方向走去。
回到云来居房间,她立刻取出那半张皮质海图,又与脑海中破解出的残缺印记仔细对照。
果然!皮质海图标注的是沉雾岛外围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包括三条迂回进入的航线和几个补给点。而她脑海中的印记,则指向岛屿核心区域,那座形似卧牛的山脊以及“净尘草”可能存在的方位!两者叠加,一张相对完整的、从外围安全进入并抵达核心区域的路线图,已然成形!
虽然依旧缺失部分细节,标注的危险区域令人心悸,但比起之前两眼一抹黑,已是天壤之别!
“如此一来,探索沉雾岛的把握,至少增加了三成!”黄一梦眼中精光闪烁。这次千机阁之行,收获远超预期。不仅得到了关键的海图,用五滴对她而言不算太珍贵的石乳(还剩大半碗)换取了巨大价值,还意外收获了石墩这个潜在帮手,以及提升了星傀一号的底牌。
唯一需要警惕的,是星辰灵乳暴露可能引来的一些觊觎。不过她处理得干净,暂时应该无虞。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