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巨响并非砸在顶楼。
是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图书馆的穹顶，被无形巨手擂了一拳，脚下地板嗡嗡作响。
灰尘簌簌落下，一场微型的雪崩。
那个被几何图形安抚的“守书人”，那由纸屑构成的轮廓，猛地抬起“头颅”，朝向声音的源头。
一股远超之前的威压，从图书馆的最深、最高处，铺天盖地。
“走。”
林川吐出一个字。
没有犹豫。
大脑已完成新一轮评估。
留下，对抗那个苏醒的“王”，在情报、资源、战力全面劣势下，风险无限大。
收益为零。
必败的赌局。
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苏沐雨没有反驳。
她的数据流告诉她，那个“核心程序”的运算能级，已超出她的解析范围。
强行留下，只会被瞬间格式化。
“林……林哥？”小李的声音奉若神明。
“跟紧。”
林川没有回头，带领两人，绕过堵门的巨大书架废墟，从图书馆侧面一扇无人注意的消防小门，迅速脱离。
门外，浓雾依旧。
但相比图书馆内那股能抹除心智的恐怖，这片阴冷的雾气，反而显得有些“亲切”。
至少，这里的危险可以被量化。
“目标，食堂。”
林川给出明确指令。
“我们需要补给，食物和水，是维持我们‘资产’价值的基础。”
小李拼命点头，对食物的渴望压倒了残存的恐惧。
苏沐雨看了一眼林川，没有说话。
她读取到的信息碎片里，“食堂”同样是高风险区域。
但她没说。
她想看看，这个男人的“加工厂”，在没有她这份“原材料”时，如何运作。
三人穿行在死寂的校园。
雾气粘稠，能见度不足五米。
脚下腐败的落叶发出“沙沙”轻响，在这片绝对的静默里被无限放大。
小李紧张地握着一根木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突然，走在最前的林川停下脚步。
他抬手，一个停止的手势。
前方的雾气中，传来不属于他们的声音。
不是“噬时兽”的空间嗡鸣，也不是“守书人”的纸页摩擦。
是金属与某种东西的碰撞声。
“铛！”
“铛！铛！”
沉闷，有力，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还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和惊呼。
“活人。”
林川压低声音，他的“价值天平”在脑中微动，评估着前方未知人类，可能带来的风险与机遇。
他们绕过一个爬满枯藤的花坛。
食堂那四四方方的灰色建筑轮廓，在雾中浮现。
食堂大门，用沉重的餐桌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一道缝隙。
门前的小广场上，一场不对等的战斗，正在进行。
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正挥舞着一根粗壮的螺纹钢筋，独自对抗着三头“噬时兽”！
那三团扭曲的、吞噬光线的微型空洞，从不同方向逼近他。
男人上身只穿着破烂的工字背心，古铜色的肌肉坟起，每一块都像浇筑的钢铁。
汗水混着污垢，在他的皮肤上勾勒出力量的纹理。
他每一次挥动钢筋，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精准地砸在“噬时-兽”周围扭曲最剧烈的空间节点。
“铛！！”
钢筋无法伤害噬时兽的本体，却能用巨大的动能，暂时打散它周围的力场，迫使其后退。
这是一个极其消耗体力的打法。
而在他身后，食堂门口的缝隙里，挤着几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
他们是男人用生命守护的……累赘。
林川的瞳孔里，幽蓝色的数据流一闪而过。
“价值天平”，瞬间锁定了那个战斗中的男人。
评估对象：未知男人。
嗡——
天平左侧，男人的虚影沉甸甸地压下。
价值标签清晰浮现：
【高价值战斗单位】、【潜在的秩序维护者】、【极强的保护欲】、【重度资源消耗体】。
一个优秀的“资产”，附带着高昂的“维护成本”。
就在林川评估的瞬间，场上局势突变。
男人为保护身后险些被偷袭的老人，硬生生用后背扛了一下力场的冲击。
他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手腕上的时间，瞬间被剥离三分钟！
另外两头噬时兽抓住了这个机会，同时从左右两侧扑上！
那男人，避无可避！
“雷烈！”
年轻的母亲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无效的蛮力。”苏沐雨在一旁平直地给出结论，“单纯物理驱散，能量消耗比为1:374，他的体力阈值将在五分钟后耗尽。”
林川没有理会她的分析。
他已做出决定。
这个叫雷烈的男人，值得投资。
“小李，别动。”
林川丢下一句，身体瞬间绷紧，发力，从花坛后爆射而出。
他的目标，不是那两头即将得手的噬时兽。
而是被雷烈击退，正在重新凝聚力场的那一头！
嗡！
“价值天平”轰然运转！
天平右侧，林川毫不犹豫地丢上一段记忆。
一段关于他初入华尔街时，为学习期权定价模型，连续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的记忆。
那段记忆里，充满了枯燥的数据，和纯粹的智力疲惫。
低价值“负面情绪资产”。
“献祭。”
指令下达。
一种奇异的抽离感自脑海深处传来。他还记得那件事，但那三天三夜的煎熬与疲惫，那份属于精神的负重感，凭空消失了。
现实世界里，林川前冲路线上，食堂外墙一个老旧的铁皮消防栓箱，其锈死的门轴，物理结构瞬间崩解。
“哐当！”
沉重的铁门应声脱落。
林川冲到近前，脚尖精准地勾踢在铁门下沿。
方形的铁门化作一枚高速旋转的飞盘，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着切向那头正在凝聚的噬时兽。
它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却致命地，扰乱了噬时兽力场的稳定结构！
就像往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里，丢进了一把沙子。
那头噬时兽周围的空间扭曲，瞬间紊乱、失控！
这一切，都在雷烈的视野里发生。
他本已准备硬抗夹击，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瘫痪了他一个敌人。
机会！
雷烈的战斗直觉没有浪费这千分之一秒的战机。
“喝啊！！”
他发出一声震天怒吼，放弃所有防御，全身力量灌注于钢筋之上，以大风车之势，狠狠抡向左侧的噬时兽！
“铛——！！！”
巨响！
那头噬时兽被这蕴含全部力量的一击，砸飞出十几米远，力场明灭不定，暂时失去威胁。
危机，解除了一半！
而另一头噬时兽，已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目标核心波动，在你右肩坐标上方三十一厘米处，锁定中。”
是苏沐雨！
她站在花坛边，眼中闪烁着细微的数据流光，像一台顶级人形雷达，精准锁定了噬时兽的“弱点”！
雷烈猛地抬头。
林川也同时侧身。
苏沐雨的情报，为他的“天平”提供了一个可以锚定的“标的物”！
嗡！
林川的“天平”再次展开，这一次，他献祭的，是自己的一段情感。
“骄傲”。
那是他从无数次成功交易中，淬炼出的，对自己智力与判断力的绝对自信。
代价支付。
一股冰冷的空虚感瞬间填满心底，那份根植于灵魂的优越感被硬生生挖走。
他换来的，是对现实规则一次更深层的干涉！
那头噬时兽右肩上方的空间，其“时间流速”，被强行减缓了百分之五十！
在雷烈的眼中，噬时兽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不自然的“卡顿”。
足够了！
雷烈手臂肌肉暴起，反手握住钢筋，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自下而上，狠狠捅了过去！
“噗——”
那不是物理的穿刺声。
是钢筋的尖端，精准命中了那个被苏沐雨指出的“核心波动点”。
整头噬时兽，那团扭曲的黑暗，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无声地湮灭了。
战斗，结束。
小广场上，只剩下三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雷烈拄着钢筋，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林川，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平静得不像人类的女人，脸上写满了警惕和困惑。
刚才那一瞬间的配合，天衣无缝。
一个提供匪夷所思的情报。
一个用无法理解的能力创造战机。
他，则负责挥出最后致命的一击。
“你们……”雷烈沙哑着嗓子开口。
林川没有回答。
他走到雷烈面前，伸出了一只手。
不是为了握手。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是刚才在混乱中，顺手从消防栓箱里摸出来的半包压缩饼干。
“我救了你一命。”
林川的语气，像在陈述一份交易合同。
“现在，这包饼干，换你身后那些人，三分之一的食物储备。”
“或者，换你本人，为我工作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