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比惊变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终南山巅，全真教演武场上，旌旗招展，人声鼎沸。三年一度的全真大比，乃是教中盛事。不仅关乎弟子排名、资源分配，更隐隐决定着未来权力的走向。
高台之上，马钰、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等全真七子端坐，神色肃穆。台下，数百名全真弟子按辈分、师承列队而立，气氛热烈中又带着一丝紧张的肃杀。
甄志丙身着崭新的蓝色道袍，立于三代弟子最前方，身姿挺拔，气息沉静。他并未刻意张扬，但那经过连番磨砺、内力突破后自然流露出的沉稳气度，以及腰间那柄看似普通、实则隐泛寒芒的长剑，都让他显得卓尔不群。
在他身后稍侧，李志常、王志坦、祁志诚三人肃立，眼神坚定，气息相连，隐隐已成阵势。再后方，则是更多目光中带着敬佩与期待的三代弟子。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侧的赵志敬。他脸色阴沉，眼神闪烁，不时与身旁几名心腹弟子低声交谈，目光扫过甄志丙时，毫不掩饰其中的怨毒与冷意。他身后聚集的人马也不少，但气势上，却明显弱了甄志丙这边一筹。
郝大通看了看天色，又瞥了一眼台下泾渭分明的两派弟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起身，运起内力，声传全场：
“吉时已到！全真教甲辰届大比，正式开始！”
“规矩照旧，抽签定序，擂台较技！点到为止，不可故意伤及同门性命！违者严惩不贷！”
“现在，三代弟子，上前抽签！”
话音落下，气氛瞬间绷紧。
甄志丙面色平静，上前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竹签，看了一眼——丙字七号。不算太前，亦不靠后。
赵志敬抽到了甲字三号，顺序颇为靠前。他看了一眼竹签，又冷冷地瞥向甄志丙，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比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擂台上，剑光掌影，呼喝不断。三代弟子们各展所能，争夺排名。李志常、王志坦、祁志诚三人也相继上场，凭借扎实的功底和近日的苦修，皆轻松击败对手，引得台下阵阵喝彩。尤其是三人隐隐显露的默契，更让高台上的几位长辈微微颔首。
甄志丙并未过多关注前面的比试，他闭目养神，调整着自身状态。寒铁剑横于膝上，内力在体内缓缓流淌，与剑身那股冰寒之气隐隐交融。《履霜破冰掌法》的运劲法门也在心中流转不休。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尚未开始。
很快，轮到了赵志敬上场。
他的对手是一名武功平平的三代弟子。赵志敬似乎急于立威，一上手便施展出凌厉的全真剑法，攻势如潮，不过十余招，便将对手逼得手忙脚乱，一剑点中对方手腕，长剑脱手。
“承让！”赵志敬收剑而立，姿态傲然，目光却挑衅般地扫向台下依旧闭目养神的甄志丙。
台下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多数弟子看向他的目光颇为复杂。
又过了几场，终于——
“丙字七号，甄志丙！对阵丁字十二号，张清衍！”
甄志丙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他提起寒铁剑，步履沉稳地踏上擂台。
对手张清衍，亦是三代弟子中武功不错的一位，使一柄厚背砍山刀，势大力沉。见到甄志丙，他抱拳一礼，神色凝重：“甄师兄，请指教！”
“张师弟，请。”甄志丙还礼，并未拔剑，只是静静而立。
张清衍知道甄志丙厉害，不敢怠慢，大喝一声，内力灌注刀身，一招“力劈华山”，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甄志丙当头劈下！刀势猛恶，显然已尽全力。
台下众人屏息凝神。都想看看，这位近来声名鹊起、更得掌门亲赐秘法的首座师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眼看刀锋及顶，甄志丙终于动了！
他并未拔剑，只是脚下微微一错，金雁功展开，身形如同鬼魅般侧滑半步，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势大力沉的一劈。同时，左手并指如剑，闪电般在张清衍持刀的手腕上一拂！
这一拂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精纯的内力与《履霜破冰掌法》的阴寒暗劲。
张清衍只觉手腕一麻，一股寒气顺着手臂经脉直窜而上，整条手臂瞬间酸软无力，厚背砍山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本人更是蹬蹬蹬连退数步，脸上满是惊骇，那条被拂中的手臂竟微微颤抖，短时间内竟是提不起力气！
一招！
未出剑，仅凭身法与一指，便败敌于瞬息之间！
台下静默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好！”
“甄师兄威武！”
“这是什么功夫？如此厉害！”
高台上，马钰、丘处机等人眼中也露出惊异之色。他们自然看出甄志丙手下留情，但那精妙的身法、精准的指力，尤其是那一闪而逝的阴寒内力，都显示出他武功已然远超普通三代弟子，甚至摸到了一些上乘武学的门槛！
“志丙这孩子……进境竟如此神速！”丘处机抚须惊叹，语气中满是欣慰。
郝大通面色不变，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
赵志敬在台下，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甄志丙表现得越强，他的杀心就越重。
甄志丙对张清衍拱了拱手：“承让。”随即飘然下台，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试继续进行，但经过甄志丙这石破天惊的亮相，后面的比试似乎都显得有些乏味。众人都在期待着，甄志丙与赵志敬这两位三代弟子中的顶尖人物，何时会碰上。
似乎连抽签都感受到了这份期待。
在又经过数轮淘汰后，负责唱签的执事弟子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激动：
“下一场！甲字三号，赵志敬！对阵丙字七号，甄志丙！”
来了！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擂台之上。
赵志敬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纵身跃上擂台，长剑斜指地面，目光死死锁定缓步上台的甄志丙。
“甄师弟，好久不见，没想到你武功精进如斯，真是让为兄……刮目相看啊！”赵志敬语带讥讽。
甄志丙平静地看着他，缓缓拔出腰间的寒铁剑。剑身出鞘，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森然的寒气弥漫开来，让擂台周围的温度都似乎降低了几分。
“赵师兄，请。”他语气平淡，无喜无怒。
“哼！装模作样！”赵志敬眼中寒光一闪，不再废话，身形暴起，长剑化作一道匹练，直刺甄志丙咽喉！一出手，便是杀招！剑势狠辣，竟隐含着几分不顾一切的疯狂！
甄志丙目光一凝，寒铁剑随意一挥，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赵志敬的剑脊之上！
“铛！”
一声脆响！
赵志敬只觉一股冰寒刺骨、又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腾，前冲之势竟被硬生生遏止！他心中骇然，这甄志丙的内力，何时变得如此深厚精纯？！
他不敢再硬拼，剑招一变，施展出全真剑法中最为繁复迅疾的“同归剑法”，剑光霍霍，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甄志丙笼罩而去，招招不离要害！
然而，甄志丙的剑法已至“精通”境界，更是得了先天功感悟，眼光、手法远超同济。赵志敬的剑招在他眼中，破绽百出。
他脚下踏着金雁功，身形在漫天剑影中如同穿花蝴蝶，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杀招。手中寒铁剑或刺或点，或撩或崩，招式朴实无华，却总能精准地截断赵志敬的剑势，逼得他手忙脚乱。
不过十招过去，赵志敬已是额头见汗，气息粗重，完全被甄志丙压制在下风！台下惊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高台上，郝大通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丘处机等人则是面露赞赏。
“赵师兄，还要继续吗？”甄志丙一剑荡开赵志敬的攻势，淡淡开口。
“你……！”赵志敬气得几乎吐血，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压制，颜面何存！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猛地一咬舌尖，一股腥甜涌入口中，体内内力竟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脸上涌起一抹诡异的潮红！
“甄志丙！这是你逼我的！”
他狂吼一声，剑法陡然变得诡异、狠辣、迅疾了数倍不止！剑身上甚至隐隐泛起一层淡淡的黑气，带着一股腥臭扑鼻的味道！速度力量暴增，竟一时间将甄志丙逼得连连后退！
“这是……什么武功？”台下弟子惊呼。
“不像我全真路数！”高台上，丘处机霍然起身，脸色凝重。
郝大通瞳孔微缩，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
甄志丙感受到那剑上传来的诡异劲力与腥臭之气，心中警铃大作！这绝非全真正统武功！是邪功！赵志敬果然走了歪路！
他不敢大意，寒铁剑上内力奔涌，将《履霜破冰掌法》的阴寒内劲融入剑招之中，剑光顿时变得森寒无比，与那黑气不断碰撞，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两人以快打快，剑光闪烁，劲气四溢，擂台上仿佛刮起了一阵寒风与黑气的风暴！看得台下弟子目眩神驰，心惊胆战。
激斗中，赵志敬久攻不下，心中焦躁更甚，那邪功反噬之力开始显现，他眼角甚至渗出了丝丝黑血。他猛地卖了个破绽，诱使甄志丙一剑刺向他左肩，自己却不闪不避，反而凝聚所有邪功内力，一剑如同毒蛇出洞，带着浓郁的黑气，直刺甄志丙小腹！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小心！”台下李志常等人失声惊呼。
高台上，马钰、丘处机等人也脸色大变，欲要出手阻止，却已不及！
眼看那蕴含着邪功的黑气剑尖就要刺中甄志丙——
千钧一发之际！
甄志丙眼中寒光爆射！他并未回剑格挡，那刺向赵志敬左肩的一剑去势不减，但左手却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微曲，掌心泛着刺骨的白色寒气，后发先至，猛地拍向赵志敬持剑的右臂！
《履霜破冰掌》——霜凝劲！
“嘭！”
掌臂相交！
赵志敬只觉一股极致冰寒的内力瞬间透臂而入，所过之处经脉几乎冻结！邪功内力遇到这精纯的玄门阴寒之力，竟如同冰雪遇阳，飞速消融！他整条右臂瞬间失去知觉，长剑“哐当”落地！
而与此同时，甄志丙的寒铁剑也点在了他的左肩井穴之上，冰冷的剑气透体而入，封住了他半边身子。
胜负已分！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逆转，以及甄志丙那神妙莫测的掌法所震撼！
赵志敬僵立在原地，右臂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左半身麻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与绝望。
“你……你这是什么掌法？！”他嘶声问道，声音干涩。
甄志丙收剑后退，并未回答，只是看向高台。
马钰等人早已飞身落下擂台。丘处机一把扣住赵志敬的脉门，内力一探，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邪门内力！赵志敬！你竟敢私练邪功？！”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私练邪功，乃是名门正派大忌！
郝大通脸色一阵变幻，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闭上了眼睛。
赵志敬面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赵志敬私练邪功所吸引时——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陡然从演武场外围的树林中暴射而出！目标直指擂台中心的甄志丙！竟是淬了毒的弩箭！
与此同时，几声狂笑响起：
“哈哈哈！全真教的牛鼻子们！没想到吧？爷爷们又回来了！”
“霍都王子有令，取甄志丙首级者，赏千金！”
霍都的残党，竟在此时发动了袭击！而且目标明确，就是甄志丙！
场面瞬间大乱！
“保护首座！”李志常等人目眦欲裂，纷纷拔剑。
高台上，马钰、丘处机等人也是又惊又怒，立刻出手拦截弩箭，扑向那些从林中冲出的黑衣人！
甄志丙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临危不乱。寒铁剑舞动，剑光化作一道寒冰屏障，将射来的毒箭尽数挡下。但他心中雪亮，这绝非巧合！赵志敬方才的疯狂，与此刻霍都残党的袭击，时间拿捏得如此精准……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面如死灰的赵志敬。
赵志敬接触到他的目光，脸上竟露出一丝诡异的、计谋得逞般的惨笑。
“甄志丙……你赢了比试……又如何？今天……你注定要死！”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原本被丘处机制住、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赵志敬，体内那原本被霜凝劲压制的邪功内力，竟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开来！他张口喷出一股带着恶臭的黑血，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双眼瞬间变得赤红，不顾一切地挣脱了丘处机的钳制，如同疯魔般扑向近在咫尺的甄志丙！
他竟是要自爆邪功，与甄志丙同归于尽！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疯狂的爆发，即便是丘处机也救援不及！
“志丙！快退！”丘处机惊骇大吼。
所有人都被这接连的变故惊呆了！
甄志丙瞳孔紧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赵志敬这凝聚了所有邪功内力与生命精华的自爆一击，威力绝对超越了其本身境界，绝非他现在所能硬接！
躲？已然不及！
挡？恐怕连同寒铁剑一起，都会被炸得粉碎！
系统！气运庇护！
他几乎要立刻动用那价值2000积分的保命底牌！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连系统都似乎来不及反应的刹那——
一道清越悠扬、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琴音，如同九天仙乐，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演武场上空！
这琴音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听到之人，无论敌我，心中翻腾的杀意、暴戾、疯狂，竟都为之一清！
那扑向甄志丙、状若疯魔的赵志敬，动作猛地一滞，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体内那狂暴欲爆的邪功内力，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轻轻抚过，瞬间平息、溃散！
他膨胀的身体如同漏气般瘫软下去，“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而那琴音，来得突兀，去得也飘渺，一曲终了，便袅袅散去，再无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擂台上瘫倒的赵志敬，以及持剑而立、同样面带惊疑的甄志丙。
刚才……那是什么？
唯有甄志丙，在最初的惊愕之后，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琴音传来的方向——那是终南山深处，古墓所在的方位！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是她？
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