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契身形如混沌之影,融于新纪元尚未稳固的虚空。其速看似缓慢,实则一念千里,乃因与这初生天地之本源道韵隐隐相合之故。周身混沌气流流转,将那些仍显狂暴的时空乱流与残缺法则碎片悄然抚平。掌中轮回之钥所化的混沌光环缓缓旋转,无声地梳理着更大范围内的天地元气,助这稚嫩宇宙弥合创痕。
他循着那缕微弱却纯净的生命波动,跨越无数扭曲星域与能量荒漠,终抵一处奇异所在。
眼前并非浩瀚星海,而是一片无垠的“青冥之气”凝聚成的天幕。天幕之下,悬浮着三颗呈品字形分布的星辰。星辰并非固态,而是由浓郁的生命精气与某种柔和的水行法则凝聚成的液态球体,表面碧波流转,氤氲着淡青色的霞光。星辰之间,有七彩流光如虹桥相连,构成一个稳定而玄妙的阵势。更远处,尚有数十颗类似的液态星辰,如珍珠般散落,拱卫着核心三颗主星。
此地生机盎然,远超他途中所见之荒芜。那生命波动,正是源自这片星域,带着一种初生文明的稚嫩与蓬勃之意。司契能感知到,有无数灵智初开的生命形态在其中孕育、演化,其根基竟隐隐与他当年护佑投入的某些“太初水灵”火种相关。
“青冥天……”一个名号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司契心间,似是这片星域自我凝聚的称谓。此乃新纪元中,较早稳定下来、并孕育出智慧文明的摇篮之一。
然则,那令他心生感应的异常波动,亦源于此。并非来自生命本身,而是来自这片青冥天域的边缘,一处极不稳定的法则交界地带。那里,空间如同破碎的琉璃,道道狰狞裂痕蔓延,一股充满毁灭气息的“湮灭罡风”正自裂痕中不断渗出,如同贪婪的巨兽,蚕食着青冥天域的生命精气。更有一块巨大的、散发着腐朽与不祥气息的暗红色规则残骸,如同毒瘤般镶嵌在裂痕中心,不断加剧着空间的崩坏。那残骸的气息,与旧纪元神骸之眼的力量同源,显然是旧世归寂时未能彻底消融的遗毒!
这“湮灭罡风”与神骸残骸,正不断侵蚀青冥天域的根基。若置之不理,不出千载,这片生机勃勃的星域便将彻底枯萎,内中孕育的文明火种亦将夭折。
司契悬停于青冥天域之外,混沌双眸平静地注视着那处创伤。他于此新生宇宙,本无牵无挂,乃超然物外之存在。即便此域湮灭,于宏观轮回而言,亦不过一瞬微澜。然而,掌中轮回之钥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似是因感知到同源火种(太初水灵)受创而生的本能悸动。更深处,那枚沉寂的太初生机种,亦散发出一丝温热。
他沉默片刻。救,则需介入此界因果,或暴露自身存在,引来未知瞩目。不救,则坐视一脉文明初火熄灭,有负昔日护佑之心,亦违背轮回之钥维系新生、引导平衡的本意。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青冥天域核心,那三颗主星之上,忽有异动。只见数以千计的流光自星辰表面升起,汇聚成一道浩大却略显稚嫩的意志洪流,充满虔诚、恳求,以及面对灭顶之灾的绝望与不甘。那意志试图沟通天地,修复裂痕,然其力微弱,如螳臂当车,非但未能阻遏罡风,反有数道流光被罡风卷走,瞬间湮灭,引得意志洪流一阵悲鸣。
“求告天地……祈降生机……”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传来,充满了原始的祭祀意味。这些初生的智慧生灵,将这场灾难视为天罚,正在以最朴素的方式祈求渺茫的生机。
司契心中古井无波,却有一丝极淡的涟漪荡开。他忆起太初纪元,那些于大劫中挣扎祈祷的众生,其情其景,何其相似。轮回往复,文明初生时面对天地伟力的渺小与无助,似乎从未改变。
“罢了。”司契轻叹一声,并非出于慈悲,而是基于一种更为冰冷的权衡。此域文明源于太初火种,其存续关乎新纪元生命演化的某种可能性观测。且那神骸残骸乃旧世毒瘤,任其扩散,恐生更大祸端。于公于私,皆需处置。
他并未显露真身,只是遥遥抬起右手,指尖混沌气流凝聚,引动轮回之钥的一丝权柄,隔空点向那处空间裂痕。
并无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微如发丝的灰蒙蒙流光,穿越虚空,悄无声息地没入裂痕核心那块神骸残骸之中。
下一刻,那原本不断散发污秽死寂的残骸,如同被投入烈焰的寒冰,表面暗红邪光急速黯淡,道道净化符文自内部浮现、蔓延,其存在根基被轮回之力从本质上瓦解、归寂!不过数息,残骸便彻底化为虚无,连一丝尘埃都未留下。
残骸既除,那“湮灭罡风”失去了源头,顿时威力大减。司契再引动周遭尚未稳固的虚空法则,如织网般,将那些空间裂痕缓缓抚平、弥合。肆虐的罡风渐渐平息,化为温和的虚空涟漪,消散无踪。
青冥天域边缘的创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生命精气不再外泄,天地恢复清明。
那汇聚于星辰之上的智慧意志洪流,显然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更深的敬畏。它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虔诚祈祷感动了冥冥中的至高存在,降下了恩泽。浩大的感恩意念如潮水般涌向四方虚空,却无法触及司契所在的层面。
司契做完这一切,身形便悄然隐去,未留下一丝痕迹。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他继续前行,感知着新纪元更深处传来的其他异常波动。
然而,在他离去后不久,那已被弥合的空间裂痕原处,一丝极其隐晦、与彼界虚无同源却更为精妙的波动,如同水底的暗影,悄然荡漾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仿佛有什么东西,借着方才那场法则抚平的扰动,悄然潜伏了下来。
司契并未察觉这细微之处。他的注意力,已被遥远星域另一股更加诡异、蕴含着某种“吞噬”与“畸变”意味的法则乱流所吸引。
新纪元的画卷,才刚刚展开一角,其下的暗流,却已开始涌动。